“你快……逃吧,我……我知道……你会记得……我的……”
露伊无力地滑在了地上,笑容仍然挂在她的嘴角。这一刻,她再也不用害怕因为杨戕的离开而感到孤单了,因为她知道杨戕此生中休想有一刻能忘记她的。
杨戕抱着露伊的尸体狂奔。
疯狂的野兽制造出来的混乱给了杨戕逃命的机会,这也正是露伊所要的。
杨戕不知道他是如何从那混乱之极的战场上逃脱的。他早就厌倦了这样的逃命生活,但是他却不得不继续逃命,否则的话,他就无法去跟那些道貌岸然地人算帐,也无法去向这无眼的老天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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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吹来,空气中仍是腥味十足。
桓齐看着漫山遍野的人、兽尸体,颓然道:“不想苗疆之行竟然会落得如此的下场。先前一时杀得性起,也不曾想过这事的后果。只怕日后苗疆的各族,都将会视我中原人为死敌了。”
旁边一个护卫道:“大人。都是这些蛮人不识大体,妄想跟大人和朝廷作对,所以他们是死有余辜才是……”
桓齐挥手打断了这护卫的话,叹道:“此举终究是不智,可以说是我的过失。若是让苗疆的各族都成为朝廷的敌人的话,以后的麻烦还可真是不少。”
那护卫继续道:“大人何必担心。这些蛮人不过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兽一般,他们要是敢谋反,我们就灭了他们的族。更何况,大人你不是还有几位老神仙相助么?”
桓齐知道以这护卫的智慧是无法理解他的部署的,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计较,对那几个道士说道:“几位师叔。桓齐尚且有一个疑惑,想请教几位师叔。”
“可是为了昨天晚上刺杀你的那人么?”
玄印道人也是满脸的疑惑,道:“想不到苗疆山野之中,竟然还潜伏着如此厉害的高手。虽然此人并非是修仙之人,但是能在顷刻之间将你击伤,并且险些要了你的命,其修为由此可见一斑。只不知昨夜那场混战,此人是否逃脱。”
桓齐脸上俱是忧虑之色,道:“此人的功夫修为自然是不用说了。最可怕的是在于他的度和身体的灵活性,我生平所见之人中,仅有一人可与之相提并论。不过此人已经被辛龙子几位师斩落大海,必定早就应该死了。况且昨夜那人相貌很那人有很大出入,想必是苗疆新出的高手吧。只是我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而且我被他所刺后,情绪似乎就不受控制,可说是愤怒之极,因此才导致了昨夜的不智杀戮。”
玄印道:“所幸师侄你的有本门法宝护身,不然的话,只怕我等几人都无法回去向掌门交代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日后你修炼有成,达到师叔的境界的话,这些寻常武林的高手,在你眼中都不值一提了。那人的武功就算再厉害,也休想动得了你的半根毫毛。”
余木子道:“杀戮既开,那也是天意。况且这些洞蛮人嗜毛饮血,不明世理,早点脱进入轮回也并非是坏事。不过嘛,此行我们也并非是一无所获。嘿,趁现在太阳未出,先将这些人的魂魄收了吧,到时候用来炼制仙器,可说是事半功倍呢。”
玄印冷哼了一声,似乎对余木子的想法有点不满,心想再怎么也不能跟邪魔外道一般,用人的魂魄来炼制飞剑等诸多法宝。但是他转念一想,反正昨夜的杀戮已开,要说什么清修也都没有了,反正千百年都没有人成得了仙,倒不如炼制几把威力大点的飞剑实用。想到此节,玄印便道:“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动手将这几千人的魂魄收了便是,反正此间之事,也只有你我几人知晓。”
桓齐看见几位师叔脸上的疯态,对仅存的几个护卫道:“走吧,继续搜寻苗疆其余部族的下落。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将‘显神石’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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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渐渐从东方升了起来。
春天的清晨所带有的微微寒意已经在日光下逐渐消退,空气开始变得暖和起来。
但是杨戕怀抱中的人,却是越来越冷,生命的迹象早已经流逝殆尽。
这已经是第三个女人因他而死了。但是这一次,她却是死在杨戕的面前,让他亲眼目睹了这令他哀痛不已的场景。
即使近在咫尺的距离,杨戕都没办法救得了她。《青囊书》所记载的医术虽然玄妙通神,但是也只能是救死扶伤,并无起死回生的效用。所以尽管杨戕努力了大半夜,仍是不见半点起色。只因为那些剑气已经彻底地毁掉了她体内的生命气息。
两只白斑虎也已经在昨夜相继死去。它们见露伊被杀之后,狂一般地向桓齐等人所在之处冲了去,全然没有逃命的意思。或者,露伊在它们的心中,已经成了它们的女儿,它们生命的一部分。
似乎整片森林都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息。杨戕虽然无法听懂野兽的语言,但是他却也能感受到这种令人心碎的悲伤。
“天下无道,人不如兽,人不如兽……”
杨戕抱起露伊的尸身,向森林的北面而去。
森林以北,连接着一片草原,然后是一段起伏连绵的雪山,杨戕便是要将露伊葬在那雪山之颠。
露伊曾经说过,要是她能看见东西的话,最想看的便是下雪了。杨戕曾经问过为什么,露伊说她就是在雪天的时候,被亲人遗弃在了雪地的。
杨戕听得出来,露伊对于人类甚至她曾经的亲人,已经么没有了任何的感情,除了他。或者说,在露伊的眼中,杨戕根本算不得一个人,而是跟她一样的兽人。
“只有你跟我才是同类。”
杨戕后来逐渐明白了露伊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他不是纯粹的人,也不是纯粹的野兽,但是他一直却不愿意正视他自己。直到他现,人并非都是那么可敬、可信,而野兽也并非是那么厌、可憎的时候,他终于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