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她躺在地上,位置与被打的时候相比,根本就没有挪动过。她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疼晕了,总之,我叫她,她没回应。我蠢啊,我自以为是啊,我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以为这样子她就会好了。可谁知第二天一大早……&rdo;
&ldo;我是被那个平时只会出现在晚上的声音吵醒的。那一次,我清清楚楚听见了那混蛋吼的话,他说,&lso;皮痒痒了是吧,不拧拧螺丝,胆子就肥了是吧,敢抢你弟弟的被子了&rso;。那声音又继续了很久很久,我本来可以出去解释的,可我没有。因为我想起了她问我的那句话……&rdo;
&ldo;我怕被打吗?我知道了,我怕。&rdo;
&ldo;他累了,把皮带一扔,吼着骂着就叫我姐姐别躺着偷懒快点滚去干活,然后,我听到了姐姐的声音,第一次,在那种令人作呕的嘈杂中,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lso;爸,我站不起来了。&rso;&rdo;
片刻的安静。
邹祥平深吸了一口气,&ldo;她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如果不是邻居大清早被吵到跑来我们家看了眼,把她送去了医院,她可能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她治病的钱,那混蛋一分都没掏,是邻居垫的。这事一出,他有个女儿,他虐待他女儿的事情,眼看着就要瞒不下去了。然后,就到了那零八年的初雪夜。&rdo;
&ldo;那天晚上,我姐姐已经出院回家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送到了邻居家住。晚上,很晚很晚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哭声,像是我姐姐的哭声。我当时就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啊,我姐姐是谁,怎么可能哭呢?所以我没有理,没有理的结果就是……&rdo;
&ldo;第二天醒来,我就再也没有姐姐了。他让我记住,我没有姐姐,我的姐姐她就从来没有出生过。&rdo;
第24章
&ldo;我姐姐没了,他就又开始打我妈。终于有一次,我妈反抗了,她拿着菜刀,一刀把他的肚子捅出了个窟窿,把他的鼻子砍成了两半。然后他去了医院,我妈去了监狱。他没死成,在医院里砸东西打人。出院后,他就来打我。&rdo;
&ldo;我那是第一次被他打……我直到那时才知道,他用皮带抽人时,用的是带扣的一头。那种铁疙瘩抽在身上,我那姐姐是怎么忍住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do;
长长的叹了口气,&ldo;后来,他发疯,杀了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则被送进了孤儿院,因为我爷爷养不起我,我也不敢再待在那个家了。&rdo;
&ldo;可笑的童年就这样结束了……之后很多年,我都不敢再去碰这段……直到一年前你来找我,说我爷爷得了老年痴呆,让我这个唯一的成年监护人签字,把他送去福利院。&rdo;
&ldo;我问过爷爷当年的事,问他,我姐姐去哪了。但他已经说不清了,一会儿说那混蛋把她三四十万卖给了人贩子,已经被送到金三角当奴隶了;一会儿又说,我姐姐死了,在那天的大雪里,被活活冻死了,是他亲手将她埋葬在后山上的。&rdo;
&ldo;姐姐对我这个弟弟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却包括我在内,这么十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想起过她。等到想起来去问的时候,她已经……要么死了,要么正活得比死更痛苦着。&rdo;
&ldo;而事到如今,老天让我遇见了她……&rdo;
&ldo;我怕啊,她认了我,我怕,我怕她提起当年的事,怕他问我,我这些年都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从没有关心过她;她不认我,我更怕……&rdo;
&ldo;我想找回这个姐姐,跟他说,对不起,但我又……&rdo;邹祥平不再说了,只是拼命地流着泪摇着头。
董硕站起身,轻拍了拍这已成年却还只是个孩子的邹祥平的肩膀,没有开口安慰,而是说了声:&ldo;不早了,赶快回去休息吧。&rdo;之后,去吧台付了钱,离开了。
走出酒店,董硕长舒一口气,就像想妄图吐出听过那个故事后的满心积郁一样,用力地,将脸憋得通红地吐着。吐过后,又猛吸了口夜晚的湿凉空气,这才抬起脚,继续向前走了起来。
――――――
二三十分钟后,董硕在满脑子浆糊的情况下,竟然下意识步行回到了家门口。他一拍脑袋,想起了邹祥平拜托过的事。
于是乎,他拨通了现在在司法鉴定中心工作的大学同学的电话。
&ldo;喂,小杨好久不见……嗯,嗯。就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们那儿做亲缘鉴定吗?……哎不是,一个朋友拜托的。当然,我可没那兴趣搞个滥用职权的罪,当然是自掏腰包。嗯……对,对,对,矿泉水瓶上的唾液和头发。嗯,嗯,那就行。我明天上班时间过去麻烦你。谢谢,嗯,回聊。&rdo;
收起手机,长叹一口气,董硕走向了家门的方向。一边走着,一边又将思绪送远了。
卢苓韵,你到底是不是李福和卢萁的女儿……李&ldo;喂&rdo;?你随外公姓卢,只是个巧合?那么,你与王胜之间又发生过些什么?你的梦中有王胜的脸,所以,那天晚上,你在现场,那你又是怎么到了河里?今天中午,又为什么会那么巧地碰上王胜的死亡?
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从腰带上取下钥匙,董硕长舒着气,好像这样就将满腔的疑惑暂时吹到了一边,变脸似的从眉头紧皱变成了神采奕奕,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