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们看这位公子衣着华丽,行止优雅,都暗生倾慕之心,至于那个笑意盈人的女孩,因为长得如同粉雕玉琢一般,也觉得十分地可爱,想来这兄妹俩,不只是谁家生养的,实在是好福气。
祁州地处边关,民风不比陵安,甚是大方淳朴,而如今又算是劫后余生,这一会儿功夫,叶原的身上便挂满了各色香包挂饰,少女倾慕的眼色,更是没有断绝,叶原虽有些无奈,但考虑到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收敛一些地好,于是对于少女们渴慕的示好,皆报以礼貌而温和的一笑,大方得体,风度翩翩。
然而每当他大方得体、风度翩翩地对那些少女们表示完友好之后,都能看见前方的女孩转过身来,对他投以嫌弃而鄙夷的目光,初时他还会笑笑,继而走上前去跟她聊上一聊,到后来,女孩的目光越来越冷,倒叫他生出一股不适的沉闷,如此这般,总觉得身上的挂坠实在累赘,而香包又实在熏人,便全部取了下来,随意往小摊上一放,站起身做出一副&ldo;闲人勿近&rdo;的状态来。
于是乎,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渐渐消沉了下去,当然,还是会有人不住地往这边偷看,只不过,再也无人敢近前。
宁初被一阵浓烈的肉香吸引,转身正欲叫叶原,却见他又变回了那个淡雅明亮的他,除却一身累赘,果然看着更舒服了。
她带他走上前来,用冰凉的手心牵住他的衣角,朝可裹饥腹的烤肉摊走去。
☆、凉凉夜风
凉凉夜风之下,宁初手握着很多根肉串,正吃得热火朝天,而之前的低落情绪已经不留一点痕迹。叶原刚听了那样一番故事,心中难免有些波动。他这个人,即使是自己的想法,不经过一番推敲,也是不敢相信的,更何况是对一个从太子府出来的小丫头呢?
但现在他信了。虽然这个小丫头非但没有表现出本该有的伤心失落,反而逛街逛得无比欢快,但叶原相信,这就是宁初该有的表现。她不是不会心痛,不是不会愤怒。只不过由于是她,所以可以将所有的情绪都安放在该有的位置和时间上,以求得到最完全最彻底的解放。叶原相信,如果时机到来,她会毫不犹豫地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对于所有的悲伤失落,她都会予以适当的升华,来让自己脱离不安的环境。
虽然相处不过两年,但他可相信宁初了。
在这一点上。
这样想着,叶原突然想起了一个被他遗漏的点,而这个点,让他此时感到无比忐忑,他怔怔地说:&ldo;萧瑜绮现在在哪?&rdo;
宁初吃串的动作一停,偏头微笑着对叶原说:&ldo;现在?可能去杀人了吧。&rdo;
空气凝固地有些诡异,明明是夜半时分,然而一所算不上华丽的民宅里却是灯火通明,宅子里的人皆凝神屏气,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威名一时的户部尚书沈清嘉已经呆坐在屋子里将近两个时辰了,他的脚下跪了几个还在微微颤抖的人,照这样下去,他们的膝盖很有可能留下重伤,可是眼下他们已经顾不得膝盖的安危,毕竟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一个未解的问题。
沈清嘉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从十年前,他忐忑地将那个消息告诉皇上的一瞬间,皇上眼中阴鸷狠厉的目光就使他明白了他的命运,他知道,若不是所幸救下了那个女孩,他和王道钧,都一定不会活到今天,更不用说什么荣华富贵,官职前途了。
然而现在,这一切,全都乱了套。
沉寂了很久的宅子里忽然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落在每个人的心里,他们提着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转圜余地、或是致命的坏消息。
&ldo;大、大人……&rdo;小厮颤抖着唤道。
&ldo;何、事!&rdo;沈清嘉怒吼着,愤怒的颤抖将尾音拖得很长很长,额间青筋毕露,两眼通红,目眦欲裂。
这一声怒吼使所有人一震,只觉被汹涌的愤怒扼住了喉,惊恐之下身子伏得越发地低,至于报信的小厮,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双手忐忑地递上一封信。
沈清嘉迅速接过那封信,从信中倒出一支简单而精致的簪子来,他认得那支簪子,虽然记忆模糊在十年前,但是这支属于长宁公主的簪子,他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急切地问着小厮:&ldo;这是,谁给你的?&rdo;
&ldo;外、外面的女人,她、她说想和大人谈谈……&rdo;
&ldo;外面的女人?&rdo;沈清嘉想了想,随即平静了脸上的怒意,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甫一出门,沈清嘉便看见一个红衣劲装的女子,女子正意气风发地看着一树凋零的叶子,脸上的神情,令人琢磨不清。听见门开的声音,女子慢慢转过身来,对着沈清嘉笑道:&ldo;沈大人,别来无恙啊。&rdo;
沈清嘉立刻认出了她,虽未经过精致装扮,但那在夜色中仍然耀眼夺目的容颜令人见过之后便再难忘记。萧瑜绮,他在心中暗暗念道。
&ldo;我若是没有记错,齐妃娘娘此刻该在凝和庵静养才是,怎么到了这般穷山恶水之地?&rdo;虽如此说,但沈清嘉还是感到了希望。
&ldo;大人,你我皆知这个地方的重要性,还是不要彼此兜圈子了,我来此的目的很简单,身为皇上的妃子,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皇上开心罢了。&rdo;萧瑜绮缓缓说道,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沈清嘉引向了一旁的小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