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钰警惕了起来:&ldo;你想威胁我?&rdo;
&ldo;不敢,何济不过一个不起眼的散官,威胁殿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rdo;他继续说道,&ldo;殿下一定早就知道,这次涉事的人中,有漳州太守的儿子张默凡,若是遵守了陛下的处置,漳州太守一整家人,都是要被流放的。&rdo;
&ldo;我知道。&rdo;宣钰平淡地回着。
科举案刚发生之时,他就清楚地认识到他远在漳州的三弟的安危。不过他只思考了一会就想通了。
宣和造反这件事情没有人冤枉他,也没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去造反,相反,他其实过得还是挺不错的,所有一切的后果都只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他作为二哥,已经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也算是给了他一段美好而自由的时光。就算现在梁帝发现了宣和,要置宣和于死地,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了。
&ldo;所以殿下,并不打算管三皇子了是吗?&rdo;何文济有些震惊。
&ldo;你的消息确实很灵通,我也相信这件事情肯定不止你一个人知情。不过你放心,三皇子在流放途中遭袭,现在已经身亡了。&rdo;宣钰淡淡地说,&ldo;所以你既不必替宣和担心,也不必替我担心了。&rdo;
何济呆呆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一点点悲伤,然而事实上,那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也没有遗憾。
在调查出宁王一直暗中保护着三皇子这件事时,他是有几分动容的。他本以为,自己十分理解他对宣和的感情,他本以为,他会很在意他的安危。
原来其实,这个传闻中放荡不羁,颇不正经的王爷完全不像世人所传的那样简单,他可以心狠手辣毫不动容,可以心思通透毫不受干扰,比起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ldo;殿下。&rdo;何济渐渐苦笑了起来,&ldo;卑职担保这件事情一定与太子有关。殿下秋猎监国,如若想细查此事,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而卑职……&rdo;他看了看宣钰,平静地说道,&ldo;愿意为殿下牺牲。&rdo;
宣钰终于有所动容。
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这番话,这样的话以前也有很多人对他说过,然而究竟有几分真假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动容,是因为他看到了他的眼神,那样地悲伤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坚定,像是厌倦了这个世界想要去死一死。
有那么一瞬,宣钰相信他确实可以为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原因放弃一切。
&ldo;你确实很厉害,知道的很多,分析地也透彻。&rdo;宣钰笑了笑,&ldo;只不过我不想用你,但也不想放你走。&rdo;
他稍稍舒展了一下懒坐了许久的身子,慢慢走了下来,却不是朝他走来。
&ldo;我相信了,你的决心。&rdo;他像是嘲笑般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朝屋内挂剑的方向走去。
挂剑的墙离他很近,他很快便取到了那把剑:&ldo;你现在就可以牺牲了。&rdo;他咬重了牺牲二字,若有讽刺。
&ldo;殿下!&rdo;震惊过后,何济很快平静了下来,&ldo;卑职什么时候去死都可以,只是卑职对殿下而言,还有大用。&rdo;
他说这话,并没有半分自夸的色彩,宣钰很快明白了他想做的事情。
既然不是在自夸自己的能力可以派上大用场,那便是说自己若是死地适当,可以用来混淆视听了。
&ldo;不,你现在死,对我来说,也是大用。&rdo;宣钰微笑着将剑递给了他。
何济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悲伤在游走,宣钰也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着,等他的决定。
想来这件事情已无半分转圜的余地,何济在宣钰的眼中看见了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他想让他死,就算他不选择自我了断,等时间一长他的耐心被磨光,这把剑照样会进入他的身体,送他到达彼岸。
何济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把剑,他的颤抖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于对未知的担忧。
他不知道他死后,他心中所想的一切可不可以成功。不知道那些他利用过的以及也利用过他的人,能不能照他设想的那样走。不知道他心思单纯的兄长,没了他的庇护之后,能不能在这权力倾轧的官场上好好地活。
他接过了那把剑,确定一切都不会再有变数之后,果断地拔出了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微笑着的宣钰,握着剑利索地朝身体刺去,从他握剑的方式以及刺剑的力度来看,他应该是一个用剑好手。
突然间,利器碰撞的声音清越地响在议事厅内,何济原本充满力道的短剑被另一道带着更大力量的簪子击飞了出去,堪堪略过一旁的宣钰,锋利的刀锋划破了宁王华贵的锦衣,随后发出一声呜鸣,颓然落地。
宁王仿佛并不讶异,他平静地望向来人,虽是微笑着的,但眼中的不悦很是明显:&ldo;宁初。&rdo;
来人亦不惶恐,她看也没看呆愣一旁的何济,以她贯有的轻松闲适的步子朝落地的簪子走去。
很快,她拾起了那根成色剔透的青玉簪,将之递给了宣钰:&ldo;殿下,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礼物,忘了给你。&rdo;
宣钰看着她,接过了簪子:&ldo;为什么救他?&rdo;
宁初皱了皱眉,似是思考一般地反问了回去:&ldo;我救得了吗?&rdo;
&ldo;救不救得了是另一回事,想不想是另一回事。&rdo;宣钰的语气虽平淡,但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