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风慢慢蹲下,宽大的袖子笼上那枚箭,袖底皎如冰雪的手在箭身一按,血珠滚滚而落。他静静地蹲了一会儿,忽地长身而起,拔出后背双剑。
剑光横空出世。
平静的剑光照亮了平静的面庞,也照亮了一双安稳平和、风涛不起的眼睛。
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持一双流光的剑,宽大的袖子被风扯成扭曲的形状。
一时间,天风海雨也好,岁月江湖也罢,都在袖底随着风流逝了、飘零了。
他淡淡地,&ldo;该准备的,都结束了。&rdo;
话音未落,岸边的草丛里,铁锁交击之声猛地惊响,从水下掀浪而出的、黑色的玄铁粗链盘绕着被扯紧。
水上杀声大作的时候,穿着鱼皮水衣的暗子牵动着铁锁,以铁钉暗锁扣死在船底。
被火光、烟雾笼盖的人影,被刀剑声淹没的敲击,像藏在后背的毒蛇,伪装久了,终于露出獠牙。
沈南风猛抬头,提起真气,点踩着水下的铁锁,破浪而去。
唐笑之心里一沉,之间周遭一群青龙会的人,都踩着水,四面八方往船上冲来。虽不算如履平地,倒也稳当。当即一撑船沿,纵身飞跃而下,一触水下铁锁,入手冰凉刺骨,以铁扇一击一斩,用了十成力气,铁锁也毫发无损。
他微微冷笑,好本事,好东西,当机立断折身而返,这一落一回,不过几息功夫。
四遭的人,前仆后继,完全不顾半空中铺天盖地的暗器,前一个落了水,后一个继续踩着铁锁,摇摇晃晃跟上。
船上乍起三声雄厚鼓声,只见唐青容一手持鼓槌,在船首横悬的皮鼓上迎风敲击,苍茫之声扑卷而出。几条小船分载数人,环绕大船,逼紧铁锁,将来人拦于半腰处。
沈南风立于水上,冷风吹得他长衣飘卷,在风中水上,泛滥成多情的诗。
唐笑之站在船沿上,冷眼瞧着他,犹如身处寒潭,不知深浅。
那双曾经热烈如火百转千回让无数姑娘魂梦颠倒的眼睛,从来只有在愤怒已极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冷。
一片水,一条船,一抹遥岸。
沈南风知他怒,知他恨,知这怒从何起,却不知这怨要往何处消解。
所以他拿着双剑,一步、一步、一步,往唐笑之走去。
每踏出一步,脚下的水盘旋着小小的漩涡,明灭着光影,破碎着灯火。
步步莲华,半生业障。
唐笑之轻轻叹息,说,&ldo;师姐,我去去就回。&rdo;
他的声音依旧清朗华贵,在大多数的时候,令人一听而倍增好感。
可今时今日,唐青容被心底不知何处而来的寒意一惊,骤然回神,扇子与双剑已然相交在一起。
四下喧闹非常,可在唐笑之耳中,只如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