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舞的纱帐,如烟似雾,隔光照影,是上好的软云罗。
人人都说,唐家世代高华富贵,非亲眼所见,又岂能明白百年世家底蕴?
人人也说,江湖黑白分明,可非亲身经历,又岂能看清其中善恶难断?
他一把揭开罐口,仰颈长饮。
苏红袖的声音,就像断不开的水,一点一点在黑夜里,浸得他浑身发凉。
&ldo;那并不是为了我或者我们。四盟八荒,每个江湖弟子,每个四盟中人,或多或少总是被一腔侠义支撑前行的。而既被视作不能倒塌的四盟,又如何能告诉天下人,这其中步步血海,无辜人命,早已被算计在内?&rdo;
当四盟代表了天下侠道,它在那些江湖弟子的漫漫求索中,如明灯数盏,引领向前。
人们赋予了它象征的内涵,到头来看,它所代表的东西太大太沉,以至于不仅无法改变,还要去维护那一份&ldo;格&rdo;。
现在,又要如何告诉所有卷入局内的人:沈南风不过是帝王州一粒棋子,所谋皆由四盟而出;整个唐家船队,也不过是引青龙会上钩的饵;因为所谋者大,于是可以袖手无辜惨死,可以把人命都置之不顾。
唐笑之眼底情绪如沸如凝,双手紧攀船沿,留下铁甲深刻的爪印。
他想笑,又无法笑出来。
沈南风,沈道长,你步步难行的时候,却成了江湖正道上唯恐抹不去的黑点。
想到此处,心内如灼,怒火飞横而上,激得他手指都蜷曲滚烫。
他一把提起酒罐,猛地灌了下去,饮之不及的酒水顺着脖颈淌满衣襟,滴滴寸落。
酒入愁肠,烫起十分恨怒。
可是沈南风……被冰凉的酒水刺激一冰,他无奈地几乎弯下腰去,那位道长,从一开始就明白。
所以才说无法回头,不敢相思。
唐笑之显然怒极,喧沸过后,居然显现出平静冷淡来,只有手指在船沿几乎抓出几个洞来。
他一字一顿问道:值得吗?
苏红袖正要往船舱内走,想了一想,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与不值得的,只有选择与不被选择的。
只不过,他们恰好选择了那一条路而已。
只不过,沈南风选择的路,和唐笑之不是同一条而已。
唐笑之猛地一拂袖,向漫天月光挥去,那青瓷酒坛被抛入无垠长河中,溅起小小一朵浪花。&ldo;你们就把自己性命看得这么轻,苏红袖,你就真的不想活着回去,亲自把信交给他?&rdo;
月华如霜。
霜寒如剑。
白衣公子偏过头,嘴角忽然露出一些真挚的笑意,&ldo;错了。我正是想要回去见他,才无法告诉他,这一路生死凶险。若我真要送死,必然与他相约花下之期,好让他……安心放我离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