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的唯一一点生念,坠落在地,轻得连声音都未曾发出。
沈南风转了转信筒,突地一笑。海东青扬翅而去,不知飞往何方。
北面,风沙如灿,八百里烟云急莽,卷不过沉重关门。
两天后,一路北上终于闻到一点辽人味道的沈南风,在子夜时分忽地惊醒。
他借宿在燕云与秦川交界之地的破庙中。地上稀薄的一层雪,天上斗大的月亮寒碜碜的,要落不落地挂在树丫上。
还是梦见了很多东西,尤其在离既定的目的越来越近的时候。
梦里有一宿清风,如玉的指尖吟猱七弦的琴,铮咛一响,无端带了些暖意。
微散的长发垂落在紫色衣襟前,银线上的手指轻拢慢捻。无边黑夜笼罩了巴蜀层层翠林,深得看不到头。
唐笑之坐在山边石畔,和他们第一次交谈的场景一样。
琴弦猛地崩裂,金戈铁马在手下砰然响动,十里红尘在眼前烧成未干涸的血色。
寒意浓重,银弦一闪,血的气味从梦里漫入现实中。
沈南风猛地清醒,一把抓住手中剑,直接滑退出一丈远。脚下生风,手中剑光冰寒破空,在门前雪地里炸开黑白二色气浪。
一剑刚出,第二剑接连而至。
雪地上轰然舞起紫色机锋,铁扇旋舞飞啸,破庙的门瞬间碎得四分五裂。
见到扇子的一瞬间,沈南风心中暗道不好。他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极度的紧张戒备下,一闻到血气,来不及细细查探,手中杀招直接送了出去。于是第二道剑气飞至门外的一瞬间,又折身飞回强行撤走手中劲气,这一来一回经脉中真气回溯奔流,又被冲撞得心肺不稳当场咳了一口血出来。
也没来得及细想,唐笑之的武功似乎还在他之上。
轻轻擦了下嘴角,血迹在黑色护手上一漫,就消失了。
敞开的庙门,明晃晃漏着雪光。屋外枯树的影子交错地投在破旧不堪的佛像身上,将菩萨两个眼睛照得发亮。
站了一会儿,唐笑之也未进门,倒是那股血气儿,在人静默下来的时候显得更加浓重。
沈南风心里疑窦丛生,暗自捏住剑,慢慢踱到门边。
走得近了,扭头一看,发现唐笑之斜倚着门外的墙壁,手中拢着扇子,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侧头一眨不眨盯着看了半天。
沈南风才松了一口气,又发现他身上沾满了血,都干得枯了,头发也被染成几绺黑红,站在凄荒的月色下,浑身往外冒着嘟噜嘟噜的血气,仿佛一个,刚从墓地里爬回来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