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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倒是陈天仇先发制人了：&ldo;用不着这样看我。要杀要剐听便，我是你的阶下囚。&rdo;

刘铭传说：&ldo;你以为你能活吗?你行刺朝廷命官，罪大了。&rdo;

&ldo;杀不了你，是天不保佑我。&rdo;陈天仇说，&ldo;有罪的不是我，你是两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你自己睡不着觉的时候算算看，你杀过多少人!你倒来说我有罪。&rdo;

刘铭传说：&ldo;到了这一步你还嘴硬!&rdo;

陈天仇说：&ldo;你如果正大光明，你应当把我送到官府去定罪，我愿意大张旗鼓地去伏法受死，而不是在你的刘老圩。&rdo;

刘铭传说：&ldo;我若不准呢?&rdo;

&ldo;那是因为你心中有鬼!&rdo;陈天仇说，&ldo;你怕我在刑场上把你的丑行传扬出去。&rdo;

刘铭传申明，战场上杀人并不是谋杀，他也从不讳言。只是陈天仇的出现，他很难过，一夜没睡……

陈天仇揶揄道：&ldo;是吓的吧?&rdo;

刘铭传苦笑，战场上九死一生，什么险情没遇到过?说他是被陈天仇吓的，未免夸张，只是心里不好过。他万万想不到她是太平天国护王之女，尽管那是战争，他心里总是不安的。

&ldo;不要拣好听的说了。&rdo;陈天仇并不因为他说了软话而被他打动，她说自己现在手无寸铁，陷在他的牢中，对他没有半点威胁，他也用不着说这些壮胆。

刘铭传在磨坊里走动着说，人的一生，荣与辱、富贵与贫贱，往往是一念之差。她可能根本不信，他当年差一点当了太平军，如果当了，也许就杀不着她的父亲了。

陈天仇像听天书一样怔怔地望着他。

刘铭传说的倒是实话。在乱世起兵时，家乡刘、张、周、唐四个寨子的头头，在周公山马跑寺歃血为盟，决定大干一场。但却不知该投奔谁，那时太平天国的陈玉成大军正好席卷安徽，声势浩大。他们就议定投靠他去建功立业。在焚香祭礼那天，本来晴空万里，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哗啦啦一声把旗竿连根折断了。刘铭传的侄子，也是他的私塾老师刘盛藻就说：这是天不助我，投太平军必不吉利。当时又正值天京城里太平天国杨韦内讧，他们就改了主意，去投了与太平天国为敌的李鸿章，成了太平天国的生死对头，他能不感慨吗?人生往往取决于一念之差，就这么怪!

陈天仇并不买帐：&ldo;你讲这些，是想让我不恨你，对不对?你想说，你差一点就是和我父亲一样的人。&rdo;

&ldo;这倒不是。&rdo;刘铭传只是说，他说的是实话。人一生下来，奔的是什么?谁不求荣华富贵?他想投太平军也好，投官军也罢，也都求的是封妻荫子。除了这些，大丈夫一生一世，总不能白活一回，为国家干一点事，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啊!

&ldo;你不要在这念道德经了。&rdo;陈天仇说，在她眼里，刘铭传就是她的仇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追杀的人。

刘铭传念她一片孝心，一片为父伸冤之情，假如他不追究她，放了她呢?他问陈天仇会怎样?

这大出陈天仇意外，她愣了一下，马上说：&ldo;你会这么大度吗?是刘朝带求你这么做的?&rdo;

&ldo;是他。&rdo;刘铭传走到门口，叫来刘广，刘广递上一个包裹，一个信封。

刘铭传告诉她，这是一包衣服，这信封里有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允许她远走高飞，从此他们的恩怨一笔购销了。

她没有接，冷静一下自己，说：&ldo;你以为这样大度会感动我，是不是?你以为你这样做，良心就不再受谴责了是不是?&rdo;

刘铭传说：&ldo;我做到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我怎么样?&rdo;

&ldo;你真的放我走吗?&rdo;她咄咄逼人地直视他。

&ldo;大丈夫办事，岂有戏言?&rdo;刘铭传说。

&ldo;你不后悔吗?&rdo;陈天仇说，&ldo;我也是明人不做暗事。你的银子我不要。我告诉你，你放了我，就等于又给了我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明年，也许后年，我还会再来取你人头的，什么时候你的人头供到了我父亲的灵牌前，我才能罢手。&rdo;

一席话惊得刘铭传连连后退，倒吸一口凉气，覚得自己低估了这美丽而又不可理喻的姑娘。

陈天仇说：&ldo;后悔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不说，我可要走人了。&rdo;说罢大步趋出。

但毕乃尔、刘广和陈展如在磨坊外靣拦住了她。陈天仇说：&ldo;是你家老爷要放我的呀!&rdo;

陈展如说：&ldo;你太猖狂、太过份了。现在，就是老爷发慈悲放你，我们也断不允，你行刺未遂，不求你认罪，总不该这样恩将仇报吧?为了日后的安宁，也不能放你。&rdo;

刘铭传还要说什么，陈展如已下令关紧了牢门。陈天仇冷笑不止。

刘铭传显得很气恼，坐在太师椅里生闷气，他本以为自己的大度会赢得陈天仇的良心，会化干戈为玉帛，没想到她竟如此固执。

陈展如有理了，她早就说放不得，放了人，等于纵虎归山，怎么样?人家非但并不领情，过后还要来杀人报仇，这好人做得吗?。

程夫人一向是菩萨心肠，吃斋念佛惯了，她主张好好劝劝她，少结怨，多积善。杀人不过头点地，放她一回，庞是从前有过，也将功补过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