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荎睨着他按部就班地动作,莫名想起以前陈果爷爷念叨过的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陆野进门之后,毫无客人的觉悟,他先将购物袋拎到厨房放置。然后径直走到卧室,把自己的西装换下来,换上刚才在超市一并顺手买的家居服。他一向没那么讲究,工作时候穿的高定是助理按季度替他取回来的,只在上班时间和应酬场合穿着。私下里,日常生活中他还是穿随处可见的大众品牌。
他把那几套西装从袋子里取出来,耐心地又挂进了柜子里,许清荎坐在客厅沙发上,任他折腾,没有阻止。
他穿着家居服出来,回到厨房,先洗了一串葡萄,切了一盘哈密瓜,拿到许清荎面前。
“你吃点水果,我做晚饭。”
许清荎嘴硬,“我吃过了。”
陆野不拆穿,“我还没吃呢。”
午饭留的饺子已经没有了,很正常,许清荎不会浪费粮食。
他戴上围裙,把今晚要做的食材留出来,多买的包好,分冷藏冷冻放进空荡荡的冰箱里。
这么一顿折腾,时间已经不早,许清荎高中时候的胃病就是吃饭不定时落下的。后来,他和陈果两个人施压,一个管平日学校里,一个周末要求他餐餐打卡汇报,缓解了一阵子。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复发。
他收敛发散的思维,做了炸酱面,两个快手菜,二十分钟就好了。
“饭好了,”陆野走过来,挥手在愣神的许清荎面前晃了晃,“吃饭吧。”
一句谎话不好意思重复第三遍,许清荎肚子里的馋虫在叫。
“一个人吃饭没什么意思。”陆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许清荎冷不丁就回忆起,当年赢了篮球赛他请陆野吃饭,那个说“不习惯一个人吃饺子”的小孩。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他起身,跟了过去。
炸酱面配黄瓜丝豆芽、西红柿炒鸡蛋、白灼海虾,一顿晚餐,营养均衡,清清淡淡。两个人坐下吃饭,就只是专注地吃饭,没有多余的交谈。陆野把新鲜的海虾一个一个扒干净码放到盘子里,许清荎没有推辞,吃了好几个。两个成年男人,打扫这些饭菜用不上十几二十分。饭后,照例陆野包揽了刷碗和收拾厨房,许清荎回到客厅,独自跟两盘水果较劲。
理智上,他应该立马把这个人撵走,可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劝说,再等一会儿,就放任一小会儿。他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触,陆野在他视线范围触手可及的地方,会让内心罕见的踏实与宁静。
全部拾掇完毕,陆野收拾干净厨房,脱下围裙,合上了推拉门。
门扇碰撞的轻微声响,如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在许清荎脆弱的神经上,让他骤然清醒。
陆野擦干手,去桌面上取手机,赫然看到一条转账信息。许清荎转给他的,4500块钱。
他在心里默叹了一息,怎么会那么乖呢,果然出招了。
陆野锁上手机屏幕,自然而然地坐到许清荎身边,用牙签扎了一块哈密瓜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还挺甜的。”他说。
许清荎没法再继续纵容自己,人可以长久地生活在黑暗中而苟延残喘,却无法摒弃对光明和温暖的渴望。一旦触碰到,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将人拽入泥潭。让陆野见到他最不堪的狼狈模样,已经令他痛苦不堪。他不能允许自己贪恋对方给予的暖意,再次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给陆野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带去无谓的风险。
陆野很好,一直很好,他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八年前,他不自量力,以为可以与命运抗争一回,结果一败涂地,差点儿无可挽回,他再也不敢了。现在,陆野比八年前更加成熟自信,更值得爱与被爱,他根本没有资格,配不上。
而且,这个人太心软了,大概是把怜悯与念旧错当做放不下。
“把钱收了。”许清荎目视电视中无声的画面,冷淡道。
“这是什么?”陆野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