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来到郑氏居所,郑氏还是同往常一样的行礼谢恩,赵佶将她扶起来后说道:“是圣人一力向吾推荐的,说你能整顿后宫。”赵佶意有所指的说道:“吾这皇宫啊,真是四面漏风啊!先帝在时,也是如此吗?”
郑氏帮赵佶摘掉璞头后,说道:“先帝在时,宫内大小事务都是太后在处理,谁敢造次,之前更是宣仁皇后,宫人们自然谨守本分。而今两位太后都已升遐,圣人本就不大爱管宫中事务,宫人们有些懈怠也是正常事,加以整饬也就是了。”
赵佶不放心的说道:“整饬后宫确实是的,但是还是要爱惜人命,能不杀人还是尽量不要。毕竟圣人现在怀孕,就当为之祈福吧!”赵佶一向认为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这些妹子们杀起人来一点也不会手软的,什么一仗红这些东西,肯定不止四爷宫里有,自己这宫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冤死鬼。
赵佶不希望郑氏大动干戈,当然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赵佶是不会手软的,但是能少杀些就少杀一些吧。当年曹皇后杀人,也是非常果断的,当年曹皇后身边有个宫女与卫卒私通,事情泄露,曹皇后按制度判宫女死罪。宫女向宠姬张贵妃哀求免死,张贵妃向仁宗说情,仁宗答应赦免。曹皇后得知后,穿戴上正式的服饰觐见皇帝,请求依法处理有罪的宫女,并说:“不这样,无法肃清掖庭。”仁宗让她坐下,曹皇后不坐,站着坚持自己的要求,直到最后仁宗下令按宫廷规矩把宫女杀掉。
赵佶将此事说给郑氏听,然后说道:“法理不外人情,似这等事,大可不必杀伤人命,遣出宫去即可。”郑氏却问道:“难道官家认为慈圣皇后错了?”
赵佶笑笑说道:“吾倒不认为慈圣皇后错了,只是太过于决绝了,杀人毕竟是不得已的办法,要体上天好生之德。”郑氏很严肃的对赵佶说道:“官家既命臣妾整饬后宫,就当依法而行,慈圣皇后敢犯颜直谏,臣妾亦敢。后宫非比其他地方,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官家一念之仁,就会造成无穷后患。”
赵佶笑着将郑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好个强项令,若是男儿身,当得殿中侍御史!”郑氏只是笑笑,赵佶说道:“宸妃且放手去做,有事知会吾即可。”郑氏含笑答应,赵佶问道:“妃子可会度曲?”上次赵佶就发现郑氏也是精通音律,不亚于刘娘子,只是她生性严谨,不爱表露而已。
郑氏含笑说道:“臣妾只是略会,比不得刘娘子的。”赵佶笑笑,来到桌案上,郑氏为赵佶研墨,赵佶提笔写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是牡丹亭中游园一折的绕地游和步步娇两支曲子,正好应景,也是赵佶非常喜欢的一折,郑氏也不用任何乐器伴奏,随口清唱,就像那个二八芳龄的杜丽娘,春心萌动,来到花园里赏花一样。郑氏唱完,赵佶不由的大加赞叹,想起桃花扇中传歌那支曲子,不由得轻轻哼起来:生来粉黛围,跳入莺花队,一串歌喉,是俺金钱地。莫将红豆轻抛弃,学就晓风残月坠;缓拍红牙,夺了宜春翠,门前系住王孙辔。
赵佶唱罢之后笑道:“可不要再传出去被台谏知道了,上次台谏已经因为此事弹劾过了,要是再被他们知道,恐怕台谏用弹章都能把吾埋了。”郑氏笑道:“官家素有才名,若是做些诗词流传,也是极好的,只做曲子总归是难登大雅之堂。”
赵佶笑笑,倒不是赵佶不想,只是前世自己最喜欢的是辛词,总不能写出八百里分麾下炙吧,这东西抄也不像啊,而今朝堂上,有才名的浩如烟海,大苏小苏就不用讲了,章惇、曾布才情也是远超常人,赵佶之前也不是没有作品,若是词风变化太大,你当他们眼瞎啊,反而被人家看不起。
郑氏还是劝道:“官家,今日早春,官家何不趁此春色,填阙词罢!”赵佶在脑海里思索着有什么应景的作品,突然想起来赵佶本人的一阙念奴娇,倒还应景,只得在心中感叹一声:女文青真可怕!沉吟半晌,赵佶写道:宫梅粉淡,岸柳金匀,皇州乍庆春回。凤阙端门,棚山彩建蓬莱。沈沈洞天向晚,宝舆还、花满钧台。轻烟里,算谁将金莲,陆地齐开。触处笙歌鼎沸,香鞯趁,雕轮隐隐轻雷。万家帘幕,千步锦绣相挨。银蟾皓月如昼,共乘欢、争忍归来。疏钟断,听行歌、犹在禁街。
郑氏读了一遍后说道:“官家的念奴娇不是填的挺好的嘛。”当即拿来牙板唱出来,不得不佩服,不少词章才子,科第名家恐怕都没有这份才情。郑氏还在欣赏赵佶的作品,赵佶却将郑氏一把抱起,走到榻上。正是蝶梦酣,鸳浪翻,春情颠倒。
怎么说呢,很润!
第二天赵佶视朝时反正是打着哈欠去的,郑氏早上帮着赵佶穿衣,赵佶本想再挑逗一下郑氏,郑氏赶紧说道:“官家,要视朝了!”赵佶打趣道:“妃子既劝寡人视朝,朕只得勉强出去。”
赵佶整个常朝都是睡眼惺忪的,政事堂几位相公早就发现了,散朝后韩忠彦说道:“官家春秋鼎盛,年少爱慕,还应节制,爱护龙体才是。”赵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韩相说得是,昨日看劄子有些晚了,故而今日精神不济。”韩忠彦抛来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只是拱手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