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你要送我礼物么?”颜昀笑着看向我。“当然啦!你喜欢什么?我喜欢可以变身的手办和精装书!好看厚实的纸也喜欢,哦还有笔,还有孙悟空、灌篮高手、大黄蜂、哆啦a梦……”“可以变身的手办是什么?”“就是能动、可以组装的手办呀,变形金刚还有钢铁侠。”颜昀笑:“好,那我知道你生日的时候送你什么了。”“哎?跑题了,所以学长你喜欢什么?”“我喜欢拍照片。不过下次生日你再送我礼物吧,这次都过去了。”“也行。”喜欢送礼物的黄瀛子被拒绝也还是美滋滋的。原来过生日的不是金媛媛!颜昀没有送给金媛媛礼物!他请大家吃的蛋糕是想庆祝自己的生日!这个真相仿佛圣诞节礼物一样让人高兴。我一脸懵地消化新鲜的八卦,颜昀便转身过去看海报的进度,还帮忙给专心画画的念慈递画笔,却拿错了方向,蹭了一手的油彩。这个人下意识要往旁边的画纸上擦,却被念慈慌忙叫停:“不行那个纸我还有用!”颜昀一手的粘腻没处擦拭,笑起来:“那给我张纸巾擦手行不行?”念慈忍住笑:“纸巾擦不掉的,等一会儿我用松节油给你洗一下。”“箍在手上怪难受的。”颜昀翻找念慈的颜料箱,问:“哪个是油?”念慈放下画笔,“我来帮你吧。”“谢谢。”头挨着头清洗手指上颜料的少男少女,仿佛已经入了画。我心里小小地叹口气。他们是真的厉害呀,明明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有那么多的期望和不安,却还能那么自然又开心地相处。多少年后,黄瀛子已经自认是个大人,可重新回想起那时的念慈和颜昀还是免不得感叹:那是多好的两个人,多聪明,又多可爱。他们在那样敏感的年纪,就可以轻松舒服地处理好那样的情感和纠葛,可能是成熟的大人也不一定能做到的。虽然做不到这么成熟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因为爱本来就有一点点小幼稚。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总是希望能得到回应,希望爱如我所愿,希望两情相悦,可现实是有多少情感是错位的呢。因为懵懂,那些情感里的急切、燥热、混乱,不加节制,生生把爱从美好变为困扰。恰当地表达爱和拒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念慈和颜昀在远处一边画海报,一边调整内容和设计,默契且从容。黄瀛子傻兮兮地替自己的朋友高兴,一抬头正看见廖星。他冲我笑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这个人被讹诈了冰激凌,可除了偶尔喜欢撩闲,平时见到还是高高兴兴,是不记仇又很好玩的小伙伴。可我却因为亦菲一句话,连采访都没有好好给他做。黄瀛子心生愧疚,想要好好道歉:“那个……”对不起,暑假的时候,我不该讹诈你的冰激凌。话没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可就在这时候,廖星的肚子叫了一声。我俩沉默了片刻。“咕噜噜。”肚子再次叫起来。我们互看了一眼,突然爆笑起来,惹得念慈他们都看了过来。廖星挠头,不好意思:“我晚上打球,还没吃饭。”所以是饿了么?这个就难不倒专业热爱投喂的黄瀛子了。我立刻从口袋里翻翻找找,递过去一块奶糖,“给你吃。”廖星眼睛明亮,接过来,糖塞进嘴里的时候才含含混混说:“谢谢。”可黄瀛子的糖不能白吃。我声明:“这块糖就是还了暑假的冰激凌了。”廖星低头笑起来。“笑什么笑?!”男孩子立马跟我承诺:“我弄脏了练习册,那个冰激凌本来就应该买给你。”那倒也是。“明天晚自习之前,我去你们班给你和关超做采访吧。”“好。”廖星眼睛亮晶晶冲着我笑。这个男孩子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可整个心都像是透明的,简单又明亮,明明可以做好朋友呀。黄瀛子很大方又分给他一块糖。廖星接过来,笑:“所以给我这块糖是又是为什么?”“嗯。”我想一想,笑眯眯抬头,“廖星,平安夜快乐。”廖星回看我,真诚坦然:“你也是,黄瀛子,平安夜快乐。”那年的平安夜,我用两块奶糖摆平了小女生的小纠结。回到家的时候,四个大人倒是没有打牌,还在餐厅聊天,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还有蒋叔叔自己研制的号称不输给肯德基的“蒋氏炸鸡翅”。我洗了手,坐下来啃炸鸡的时候看着窗户上被贴成圣诞树形状的彩灯,心情还是难免低落。这几年每次两家团聚都是圣诞节,可是今年少了一个人。我妈习惯性地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问:“怎么看着不高兴?”我把眼睛和鼻子在她手心里蹭了蹭,不说话。“想蒋翼了么?”蒋叔叔笑。“才不想。”我小声哼了一句,抱起炸鸡跑回自己房间,把大人们的笑声关在门外。炸鸡有点凉了,可是照样好吃,我没开灯,趴在窗台吮吸自己的手指头,心想:我有这么好吃的炸鸡,我谁也不想。可窗户突然一响。我心里一动,急急起身看向窗外。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来,平安夜的小花园里,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楼下扶着行李箱的男孩子仰头看着我笑。厚实的围巾,清晰深刻的眼窝,一颗小石子在他手心里被抛在空中又接住。我的心和那颗小石子一样,翻滚着跳跃。我一把打开窗子,蒋翼吓了一跳,大声喊:“零下十几度你傻啊冷不冷啊快点关窗!”“你才傻呢!”我迎着冷风冲他喊,嗓子都梗住了,“你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蒋翼得意:“惊不惊喜?”我转身开了门穿鞋就往外跑,我爸听见响动跟出来:“大姑娘要上哪去?”“蒋翼回来啦!”“蒋翼回来了?他怎么回来了?瀛子你穿上衣服!外面冷!”我一口气跑到二楼,正对上拎着箱子匆忙跑上来的蒋翼。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冰凉凉的,软乎乎的。可这个人见我一身单薄,当即劈头盖脸教训,“你跑出来干吗?大衣都不穿就往外跑你作什么?”我一个跃起,扑向这个人,蒋翼下意识扔了行李箱一把抱住我。他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气,呼吸却温热得发烫,连肩膀的雪花都可以融化。我脸孔埋进他的肩窝,他手臂紧了紧,在我耳边笑:“哎你干吗啊,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我气得推他要跳下来,被这人一把紧紧按在怀里。我吸吸鼻子,不再抬头。我们不是没有分离过,毕竟出生至今,相聚了太久。可从来没有一次分开让我这样想念,没有一次重聚让我红了眼圈。蒋翼抬头,似乎是从楼道的缝隙里和跟我下来的家长打了个招呼,才问:“黄瀛子你是不是又胖了?好沉!”“才没有。”我小声反驳,闻了闻他的脖颈,确认还是我熟悉的他的味道:“这酒店的沐浴露跟家里还是一样的么?”蒋大爷恬不知耻:“不知道,我三天没洗澡了。”“啊啊啊啊啊啊你脏死了!住酒店还不洗澡!”我一下子跳下来,转身就往楼上跑。蒋翼在后面拎着箱子哈哈笑:“你都跑下来了还不给我拿箱子啊?礼物还要不要?”“礼物留下赶紧走,回家洗了澡再来!”我快乐地喊。礼物不要也行,你回来了,我好像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平安夜,真的快乐。蒋翼到底是在我们家洗的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