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二刻,傅辛跨坐于崇文门外某家酒坊的长板凳上,一手端着茶碗,另一条胳膊搁在桌上,手指反复抠弄着桌面的木碴,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酒坊不大,几根杆子支起一张大棚,斜阳照暖。
傅辛已经在这儿等了大半个时辰,心中焦虑难耐。面上或许还看不出什么,但他那放在桌上的右手指尖,却已被无数细碎的木屑刺破,渐渐沾染上血红的色泽。
一旁小二打扮的少年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道:“少爷,那唐寅定是胆小怕事不敢来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你的手都流血了……”
傅辛转脸冲他一笑,接着抬手便是一巴掌扇过去!
他指尖上还带着木刺,这一巴掌却丝毫也没有留力,将那少年扇得踉跄一步。少年脸上被木刺划破的同时,更多的木刺也深深嵌入了傅辛的指尖。
“聒噪,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傅辛看到少年惊惧的目光,毫不在意地收回手,重又望向酒坊外那通往崇文门的,满是黄沙的道路。
棚子里坐着的除了傅辛,还另外有两桌人,样子像是在这儿休息的车夫和旅人。但看到这一幕,这些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目光偶尔掠过那捂着半边脸的少年,眼里有几分同情和习以为常。
那少年反应过来,捂着脸连连后退,赔罪道:“是小的不对,客官莫要动怒。”
傅辛摆了摆手,望着从道路尽头不慌不忙驶来的马车,身子略微前倾。
他看着那马车在距离酒坊百来米的路边徐徐停住,从上面跳下来一个黑衣男人。那人下了车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回身递出手去,扶下一位霜白儒衫的公子。
傅辛眼睛一亮,唰地一下从长凳上站起来,连带着酒坊内的氛围也随着他的动作凛然一肃。
“唐解元,你可让我好等!”傅辛扬声抱怨着,面上却带着笑意向那边迎了几步,在棚外站定。
百米外的两道人影逆着残阳缓缓走来,可愈是近了,傅辛却察觉出一些不对。
只见那白衣公子双手负于身后,虽极力摆出一副洒脱的姿态,却难掩步伐的瑟缩。他看起来似乎随时准备着后撤,只是碍于身后那黑衣男人的存在才不得不向前。
等到再近一些,终于认出了那人的傅辛眉头一皱,原本的笑面瞬间阴沉下来,问道:“唐寅呢?”
“我家少爷今日殿试耗费精力太多,有些疲惫,便托我二人来向傅编修道声抱歉。也正好让林卓公子来跟您打声招呼,说是你们也有半月未见了,当是想念的。”黑煞一边说,一边按唐子畏的吩咐细细观察着傅辛神色的变化。
就见傅辛嘴角一撇,眼神阴测测地扫了一眼面色发白的林卓,道:“那唐解元可就猜错了,我与此人并不相识,让你来套我的话,更是大可不必。”
“我早说过,只要唐解元来见我,我自然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但换句话说,也就是除了唐寅以外的人,无论是谁,都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傅辛目光炽热,看着黑煞道:“现在你告诉我,唐寅他真的没来吗?”
“很可惜。”黑煞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