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阵的比法可有许多讲究,最为简单的就是以纸墨为媒画下阵法,不过这等比法用来考较新入门的学徒尚可,用在自己这个未来风水大师的身上就显得有些不配。更何况那小子不知从那里得来的风水之学,胸中包罗万象,竟能与自己这个世家出身的二代相比。
陈千雪忌惮地瞅了古川一眼。只见古川安然坐在桌前,一手虚捂着青花瓷盖,在茶水上一开一合散去热力,说不出的风淡云轻。
古川心里却想:刚才那一阵险些输掉,要不是这丫头看到溢水口的破漏之相,而忽略了龙气孤阳的危局……这布阵一局却要如何胜她?
二人都装模作样地安坐在椅子上,或做品茶状,或低头思虑,各有心事。
刘昌运看二人年纪轻轻,偏生要做出这种宗师模样,也是好笑。
茶水蒸汽氤氲,扶摇而上,正好在那七星白玉灯上盘旋。
古川双目可视宝气,正好顺着这茶气看到鱼符周围龙气环绕,心下一动,手上不知觉地用劲,只听茶盖“叮”的一声脆响,陈千雪与刘昌运二人惊醒,抬头看向古川。
古川胸有成竹,笑道:“这一局比试之法可该我来定了吧。”
陈千雪视古川为劲敌,还想以女子身份耍赖,但是刘昌运这老头不偏不倚地坐在二人对面中间,脸上老肉横出一道道笑纹,看向陈千雪。
陈千雪毕竟少经历练,脸皮不厚,心也不黑,这等手段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真要在外人面前用出来还是不行的。
“嗯,由你来定。”陈千雪略有不甘地让出了主动权。
古川点头,却不再言语,而是用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桌子是上好震木做成,看这年轮估摸也有两三千年的岁数,声脆而不响,清亮异常,几乎与那瓷杯瓷盖相击之声仿佛,端得是件好宝贝。
“刘老,这震木怕是有三千年的行头了吧?”
刘昌运见他仅凭声音就能推断出这件桌木的准确年龄,暗自佩服,笑道:“小川果然厉害,当初买入这震木时花了我一百万,当时以为是件赝品,你也知道这行当里造假盛行,什么手段都会用上,有的时候也真的是凭运气。后来我锯下一点边角料,送到中科院做c14的交叉定位检测,出来的结果是2900年整。别人可是用价值上千万的仪器‘看’出来的,小川你这眼睛在宝行里可也值得一千万了。”
“刘爷爷,你别和他唠嗑了。喂,布阵怎么比想好了没?”陈千雪看古川和刘昌运一唱一和聊起这桌面材质,不耐烦起来。
古川不以为杵,用食指沾了沾茶水,一指画在桌面中央,拉了一道直线,隔开自己和陈千雪,就像小学同桌时的“三八线”。
“这是?”刘昌运见古川放着上好茶水不喝,反用来画线,先是眉头一皱,接着却见那道水痕在震木桌面上几与水银一般,聚束成股,微微拢起,并不被木质吸收,仿佛在这桌面上平空画出一道银线般。
刘昌运自开这通宝阁以来,不知在这震木桌上用茶接待过多少达官贵人、隐士白丁,却从未想过茶水与震木相交竟有此等异相。
陈千雪双目发亮,喃喃自语道:“木性喜水,水性近木,二者相交如银汞者……”
“木在卦为震,魄属西方水,铅,铅汞木?”一向镇定的刘昌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先前古川帮他补完七星耀月阵之时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陈千雪再凝神看去,以家族秘法辨识灵气走向,只见才过几个呼吸的空当,那银线就有些暗淡,向两旁扩去,摇了摇头:“不是,是他以秘法聚拢灵气造成的效果,你这是要——”
刘昌运大喜之后,一阵失落,以他的身家地位当然不是为这意外之财而心动,只是单纯享受那淘到意外之宝的喜悦,却没想到刚才那银汞异象却只是古川刻意为之,不由闷闷地“嗯”了一声,好不难过。
古川从容笑着,又沾了一指茶水,在桌前画下一笔,如蚯如蚓,自西向东。“震木为纸,茶水为笔,布阵吧。”
“什么阵?玄光龙虎阵?还是周天文武阵?”陈千雪夷然不惧,报出一连串的阵法。
除非那些上古大阵,否则一般的阵法布局陈大小姐一向烂熟于心,在强闻博记上,就连爷爷也不是她的对手。
“都不是。”古川摇摇头。
“难不成是五行甲乙阵?或是真乙纯阳阵?”陈千雪皱着眉头不解道:“这些阵法太过繁琐,用来比试固然是好,只是这水笔只怕画到一半就蒸发的差不多了吧?”
“是六芒星阵。”
“六芒星阵?”陈千雪只把这对话也当成是布阵考较的一部分,苦苦思索着:“我只听过六阳北斗阵,或是七星南辰阵,哪里有六星芒阵?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古川一本正经道:“我怎么可能会记错。这是传说以伟大的黑暗魔神之血画出的黑暗阵法,传说能沟通阴阳,召唤地底的恐怖恶魔带着地底熔浆来地面上收割灵魂和鲜活的**。”
“嗯?文风怎么不对劲?”好不容易从铅汞木之恸中恢复过来的刘昌运听出古川话语中的别扭地方,就像是一堆锈迹斑斑的中世纪古物中放着一把最新款街机游戏摇杆,旁边还有一个日本女仆的巨大凶物的抱枕一般。
陈千雪却没反应过来,还在那里点头:“黑暗魔神?那就是否天地,昏蒙之相了,恶魔收割灵魂一说就有些——”
古川坏笑着,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