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形势马上朝着夏桑逆转,那公子哥打扮的男子因为没有兵器,手中的木棍也被夏桑手中的剑砍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少顷,只见夏桑的身体突然俯低,手中的宝剑若蛟龙出海,倏地从下而上的朝着男子的腹部刺去,因为他的身后是小巷的墙,男子无处可退,只得向旁边紧错两步,可惜并未完全躲开,夏桑的剑还是划到了他的腰腹上。
那男人看出自己不是夏桑的对手,一边后退一边朝着短衣打扮的男子靠近,两人彼此对视,似乎打定了主意,只见他们凑到一处,蓦地纵身凌越到墙上,飞快的沿着屋顶梁檐逃跑了。
夏桑持剑想要去追,却被李红豆喝止,“别去追了,还是救小菊要紧。”
李红豆强自稳定了一下心神,继续对着夏桑道,“快,快抱着小菊去齐王府,让下人们赶紧去请大夫来。”
夏桑赶紧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打横将昏迷中的小菊从地上抱了起来,李红豆跪坐在地上,因为惊吓过度而四肢瘫软,怕耽误时间,她没起身而是催着夏桑快去齐王府。可夏桑始终放心不下她,频频回头,李红豆只得扶着墙壁,勉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儿,根本走不动,她只得故作欢笑的对着夏桑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不用管她。
终于,夏桑抱着小菊急匆匆的走了,而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时,李红豆虚软的再也撑不住,身体立马朝着一边倒去,倒下前,她还在想,小菊没事,苏牧月应该不会怪罪自己的。
李红豆晕沉沉的,仿佛进入了梦魇,觉得自己明明很清醒,可偏偏睁不开眼睛,喉咙干涩的生烟,感觉到有人在照顾自己,想开口说句话,想伸手动一动,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浑浑噩噩,半睡半醒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挣脱了梦中的束缚,睁开了眼睛。
烛影跳动,光线暗淡,月白色床帘帷幔罩在头顶,微微侧头,只见屋内有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瓷茶壶跟两个茶杯,室内陈设质朴而简陋,恍恍惚惚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八年前北邙山山上的那个木屋,孟氏带着她逃难时的家。
头有些沉,她微蹙着眉心,双手撑着床沿缓缓坐了起来,将半个身子探到床外,四处扫视了一圈,见屋子里没人,便凝眉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
心下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对于陌生环境的恐慌也将她刚刚缓和下的神经再次调动起来,李红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去寻自己的鞋子。
正在她俯身弯腰穿鞋之时,只听门口吱呀一声,脚步声急促,随之一道清越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你怎么起来了?头还晕么?”
男人的声音非常好听,就像暖玉生香,话音结束还带着一丝丝余韵,令听者为之一动。
停下穿鞋子的动作,李红豆好奇的抬头往上看,只见淡黄的光线中,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如天上谪仙般闯入了眼帘。
宽额高鼻,浓眉深目,皮肤白皙的就像上等白玉,温润细腻,嘴唇有点薄,粉嫩的唇色似三月天里的桃花,妖冶而又带着淡淡的纯情,极致粉嫩却又灼灼其华,简直比女人的樱桃小口还要诱人,男人身材精瘦,却不单薄,身量高挑,秀颀匀称,行动利落,估计可能会点武艺。
他身上的打扮倒是不如长相那么出众,全身棉质的黑色衣袍,上身还套着一件深蓝色的短袄,墨发高束,鬓角散着零碎的几绺头发,于俊美的风姿之间多了一份潇洒不羁的感觉。
如果说苏牧月是天上的月亮,皎洁而孤傲,那么面前这个男子就是最亮的星星,即使深藏在茫茫夜空,也难挡住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璀璨而夺目的星光。
而让李红豆诧异到无语的是,这个男人的长相间竟然有三四分与苏牧月甚是相似,尤其脸部轮廓,不过面前这个男人比苏牧月长得还要妖孽一些。
见李红豆怔愣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奇怪,扯了扯嘴角,反而俯身蹲下,替李红豆穿鞋子,一边穿还一边说着,“你这个女人都不怕冷的,寒冬腊月里躺在地上,不怕生病吗?”
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李红豆的心间蓦然生出暖意融融的感动,在这样的异世,男子是天,女子是地,即使她贵为公主,也还得遵守着三从四德这样的俗礼。而他却俯下身,肯为一个陌生女子穿鞋,而且动作是那样自然,丝毫没有僭越觊觎之私,就像,就像这样做理所应当,作为一个男人有义务为行动不便的她提供服务,没有私心,没有多余之念,只单纯是一种绅士的行为,他们是平等的,而她作为女人又是优越的。
男子很快就为怔愣中的李红豆穿好了鞋子,他笑着抬头,和煦的笑意似四月天里的阳光,暖的心底涌上丝丝温热,他单膝着地,高大的身材将她罩在自己的身影中,突然,眉峰微挑,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敛起,“你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是哑巴?”
“你才是哑巴——”李红豆微微撅着嘴反驳了一句,不知为何,她对面前这男子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熟稔,所以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微嗔。
男子扑哧一笑,眸色生光,若璀璨的星子,灿烂斐然,映的满室生辉,“伶牙俐齿,睚眦必报,而且不知感恩,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完,不待李红豆说话,男子从地上起来,他转身走到桌旁,提起茶壶到了一杯茶水,递到李红豆的面前,“喝口茶水,润润口。”
李红豆嘟着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茶水,又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含笑,不似有恶意,这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杯,仰头了起来。
喝完了茶水,喉咙润泽了很多,李红豆起身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这时男子在桌边坐了下来,她便也堂而皇之的坐到了男子的对面。
“奇怪,你怎么不问我是谁?”因为离得近了,李红豆借着烛火一瞬不瞬的看着男子,这张脸真是越看越好看,可是奇怪,为什么心里就是没有当初见苏牧月时的悸动?
“我为什么要问?”男子扭头,眼睛稍稍睁大,似是有些奇怪她的问题。
“你救了我,都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以往她救人时,总会胡乱想些故事安到被救的那个人身上,而且就像一个狗仔,特别喜欢打探**,好奇他们身上的故事。
“这还用问吗?”男子的视线在李红豆身上稍稍停留,随后自斟了一杯茶,垂头慢慢呷道,“你身着绫罗绸缎,定是有钱人家的女子,你的着装中又透着一股贵气,这说明你家中不仅有钱而且有势,你晕倒在与齐王府比邻的小巷内,肯定跟齐王府有些关系,只要生活在洛阳城便知道,与齐王府有关系的年轻女子,除了齐王千金李亭晚之外便是安乐公主,而你晕倒的地方,有血迹,有打斗的痕迹,定然是遭遇了一些不测,但我在那里只遇到你一个人,没有外伤,这说明当时你应该带了护卫,护卫为救你而追凶徒去了,世人皆知郡主李亭晚凶悍,出门从不带护卫,而你的年纪不似十五六岁,所以——”
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抬眉看了她一眼,眸中蕴着丝丝得色。
虽然讶然于男子丝丝入扣的推理,也信服于他得出的判断,但李红豆却不想承认,小脸忽的板了起来,对他翻了个白眼儿道,“我长得很老吗?不像十五六岁,那像多少岁?”
对于李红豆的胡缠与无理,男子不怒反笑,啧啧赞道,“姑娘的笑若三月里春风拂面,姑娘的容似夏日荷花别样清华,姑娘的姿若霜菊盛放睥睨天下,姑娘的态又似冬雪梅花傲然独秀,这一年四季,繁花似锦,姑娘却是锦似繁花,芳龄几何对于你来说不免俗套了。”
他明知她的身份,却不尊呼,也不称呼名字,只称为姑娘,语气中裹着一份疏离,似乎并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然而,李红豆却顾不得这些,噗——,一个没忍住,立时大笑起来,眉眼间具是开怀的笑意,来到这个世界,从未有那个男人夸奖过她一句半句,可今日这个男子用世间最华丽的语言,把她夸的连周身的末梢神经都甚是舒畅,怎叫她不喜。
笑了好半晌,李红豆才止住了笑声,然后颇为认真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这个爽朗又幽默的男子让她突然萌生结交之意,与这样的人做朋友最为舒服,也最为自在。
“荀卿。”男子倒不推诿,爽快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殉情?”李红豆微皱起眉,努着小嘴故意调侃。
“不是殉情,是荀卿。”男子微嗔的强调了一句,似有些不悦,但转瞬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撇着嘴角突然笑了,垂眉自言自语的小声道,“荀卿本是为了寻卿,但谐音殉情也不是不可,寻不到就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