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来,他对李红豆笑着讨好不是,冷着脸也不是,李红豆对他可谓冷若冰霜。但让他郁闷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原因,想破脑袋,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不就是在猎场时,当着李亭晚苏牧月的面跟她同乘一马,除此之外,没做过出格的事,但这至于吗?
闯进公主府,本想借着酒气,好好的问个清楚,然而一走进李红豆的院子,见瘦弱的她如无魂的娃娃般躺在竹椅上,他的心蓦然就疼了,即使心中再多的不解,再多的怨气,登时都被胸口处悸动的痛意化解的干干净净。
轻手轻脚的走至竹椅旁,他盘地而坐,目光怔怔的看着小憩中的李红豆,心思却飘回至八年前的那个清晨。
那时他十二岁,新朝刚刚建立一年,因为父亲功勋卓著,皇帝为犒赏父亲,特意在宫内摆了宴席,他便随父进宫赴宴。
母亲过世的很早,他幼年便随父亲在军营生活,虽平时有人照看,但毕竟是在雄性生物圈子内长大的,那时年少新奇,再加上性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他一进皇宫,便好奇的不舍得眨眼,左摸摸,右瞧瞧,不知不觉就走到凤仪宫。此时孟皇后已经去世,只有刚刚生产完的李红豆带着儿子李小白住在里面。
邹子策只记得那日阳光特别的充足,天空格外的晴朗,仿佛还有淡淡的云飘在凤仪宫的上方,他本来不想靠近宫门,因为临进宫时父亲一再叮嘱他不要乱走,说皇宫里不比别处,乱爬乱撞会惹祸事的,可走了半天,觉得凤仪宫最气派最好看,忍不住想进去看看。但又怕里面的人会训他,于是,便缩身躲在宫门口,偷偷的朝里面张望。
谁知头刚刚往宫门口一探,只见宫里走出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绿衫女孩,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似乎里面有个小娃娃。
女孩身量不高,但玲珑有致,贴身的绿衫似春日余辉中光秃的树枝上新吐的叶子,翠绿鲜嫩,一下子就染满了他懵懂的双眼。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孩,她双眸清亮,就像边城山中的清泉,澄澈而清透;她鼻尖微翘,就像弦月微微勾起的小弧,俏皮可爱;她的睫毛绵密卷翘,眨动间就像两把小扇轻轻起舞;她的小嘴粉润可人,即使她没说话,自己就这样远远的望着,心口处便会骚动起一股强烈而又陌生的渴望,烧的他喉咙干涩,身体的某处开始涌起异样而冲动的感觉。
倏地,他就看呆了——
女孩抱着襁褓在里面慢慢的散步,她一边走,一边笑着对襁褓中的娃娃唱歌,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甜美纯净,仿佛晶莹剔透的水晶,没有一丝杂质,轻灵的音容让他心思沉醉。歌词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莫名觉得很好听,于是他就缩在门口悄悄的偷窥着女孩。
或许是从小缺乏母爱的原因,他看着看着都有点嫉妒襁褓中的小娃娃,希望自己能变成它,如果能被女孩那样温柔的抱在怀里,他——,始终蹲在地上的邹子策突然察觉到自己身体某处明显的变化,抬手探入衣袍下,脸颊立马羞臊的若傍晚天边的血色晚霞,红彤彤的都能滴出血来。
虽然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会这样,可毕竟在军营长大的,见过发情的马匹都会这样,记得每次一有这样的公马,喂马的士兵便会牵来一匹母马,然后让两匹马交配,想到公马骑在母马身上的样子,他就觉得面红耳赤。
可就在这时,女孩似乎发现了他,她抱着孩子边朝着宫门口走来,边轻唤了一句,“是谁在门口?”
邹子策迷离的心神立马恢复了清醒,看看自己的如帐篷般竖起的袍子,他果断了转身,弯着腰缩着步子,步伐怪异的溜走了。如果被女孩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他宁愿去死。
就在这天下午,邹子策情窦初开的年纪经历了他的第一次情动。
待到身体恢复了正常,邹子策这才去寻父亲,可绿衫女孩的样子如刀削斧凿一般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直到晚上宴会,他还神不守舍的回想着她脸上的笑容。
或许真的是缘分吧,正在他苦恼的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打听绿衫女孩是谁,叫什么名字,他在宴会中途去茅厕的时候,却在保和殿不远处的七孔桥下发现了她。
她双手抱膝的坐在桥下,下颌枕着膝盖,手里拿着个酒壶,脸上有斑斑泪痕,似乎刚刚哭过,双目痴然呆滞,正盯着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月亮发呆。
是什么让她如此忧伤?猝然,邹子策的心痛了一下,保护的欲望自胸口满溢而出,他觉得她就应该像盛夏的骄阳般欢笑,她的笑让人感觉温暖,感觉快乐,感觉明朗,看着她笑,仿佛有一种幸福感传递过来,让他的心微微暖着。
邹子策悄悄的在她的旁边坐下,因为紧张,看了她好半响也没敢说话,直到她发现了自己,抬眉斜瞥了他一眼,邹子策才红着脸别过头,假装看向水面,小声的说道,“女孩子家不应该喝酒。”
闻言,李红豆将手中的酒壶举到半空,仰头对着月亮打量,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醉意,“女孩子家更不应该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