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江鸣雪求情的缘故,抑或是出于帝王难得的慈悲,那个漂亮的南越刺客并没有被就地斩杀于御前,只是被人押了下去。
燕晗受了伤,任凭太医满面愁容地把脉止血,他似乎全都不以为意,却只一直看着一个方向。
在他的目光中,江鸣雪若有所思,却并没有朝他再施与一眼。即便他再怎么细致地观察,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半分关切,更不必说是怜悯。
帝王恹恹地偏过头,像是终于感受到了刀剑入骨的疼痛,轻皱了皱好看的眉眼。
……
南越的刺客是被鹤冰提审的。
因为是涉及两国纷争的大事,刺客身份特殊,寻常的官员是办不了这样大的案子的,也无人敢应承这样的差事,只能是由帝王身边的亲信亲自审问。
江鸣雪今日来到这里的时候,鹤冰才刚刚开始提审那个刺客。他在幽州时做过暗卫,同燕晗起事造反时曾经干过不少杀戮之事,对于刑讯的手段颇有了解,也用得十分娴熟得当。
只是被审了几天,那个刺客便有些不成人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江鸣雪表明来意以后,鹤冰并没有阻拦,很是知情识趣地让她进去了。
地牢里几乎没有什么光,潮湿的气味中弥漫着浓厚的铁锈味,大约是鲜血裸露久了,渐渐有些干涸的味道。晦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形有些清瘦的人,像一只无人问津的野猫,蜷缩成一团,并没有刺杀燕晗时那样凛冽的杀气。
“你不是一个死士。”
江鸣雪缓缓走到他身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和神情,轻声开口,“那日刺杀时,你并没有刺向陛下的要害。要么,是你没有学好一个刺客该有的本事。要么……”
“是你也不想杀了大荣的天子。”
“仔细想来,南越大约不会真的派一个毫无本事的人来大荣。”江鸣雪在他身前蹲下来,注视着那张尘土与血迹之下依旧漂亮的脸蛋,“所以是你本不愿杀了大荣的天子,那日才没有竭尽全力。也正因为陛下没有死,你现在才有了一线生机。”
“你很想活着,是吗?”
江鸣雪在此前已经思索了许久,觉得大约也只有这样一个原因了。
“是啊,我就是一个想在烂泥里活下去的人。”
他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噙着泪,只看着江鸣雪,“南越想要和东荣开战,越君担心百年以后落得一个好战不仁的声名,所以想派人刺杀东荣天子。但他知道你们的皇帝有本事,任谁也杀不了,所以只是想来激怒他,让他先出兵,两军交战,南越能当个正义之师罢了。”
“左右只是个送死的事情,谁去都一样,就让我来了。”
江鸣雪看着他,前世燕晗发兵得果决,她来不及细想,而今倒是印证了原先的猜想。
她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他能看得懂天下的局势与帝王的意图,也很明了自己无能为力的处境与命运,不过在这样不可违逆的宿命中,聪慧只会让人更加可悲。
“这样的烂命,承蒙姑娘还愿意援手。”
他了然地笑了笑,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只让人觉得脆弱,“越君让我势必激怒东荣天子出兵,我若不动手,南越只会送下一个人来送死。与其让人重蹈覆辙,不如我来。你们大荣有一个出色的帝王,我杀不了他,也不愿杀他。”
“那日刺他一剑也属勉强。南越的意图如此,我也算知无不言,你不必为难,给我个痛快吧。”
江鸣雪看着他,终于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重新活一次吧。”
其实如果不是她重生的变数,这个人会永远定格在前世的轨迹中。在两国交战之时,为了国君百年后虚伪的芳名而白白赴死,成为浩瀚青史中最不起眼的一笔,他的举动或许天下闻名,但他的名字始终无人问津。
他顿了顿,只道:“微命如草芥,在下芥之。”
“你父母给你取得名字?”江鸣雪一时有些诧异,没想太多道,“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字,那你的姓什么呢?”
“是南越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