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钺在高脚桌榻后坐下,伏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等着。酒菜很快上来了,有以香葱韭菜,生姜藿菜等为辅料的酱羊肉,羊肉汤,洛水鲜鱼,腊脯等,素菜居然有胡萝卜、菠菜、洋葱、黄瓜等,最后又上了几盘水果,西瓜、苹果、桃李等。
又见苹果啊!章钺拿起一个咔嚓一口,果肉很结实,就不知这年头是如何保鲜的。正吃着,就听外面脚步声响,环佩叮咚,一个梳着双丫鬟的小娘推门探头看了一下,飞快地缩了回去。
“小妹!是那个人!”婢女先确认了,立即说道。
“章大将军在此!还不快进来拜见!”章钺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喊。
“嘻嘻……民女卞氏拜见章大将军!”正是卞小妹卞钰,她这次没穿箭衣窄袖的武服,上着月白色小红花短袄,浅蓝色束腰襦裙,臂弯挽着檀红丝带,倒是婷婷玉立,娇俏可人的样子。年初在东京时又见过一次,算是熟识了,卞钰果然就很配合地盈盈一福,开口见礼。
“你哥哥去哪了!怎么就放心让你来见我?”章钺语带双关,笑嘻嘻地说。
“人家又不是小孩,怕你怎地?你的头发长好了吧?听说你还纳了两房侍妾,才这么年轻,也不害燥?”卞钰轻笑一声,掩着樱桃小口取笑道。
“你怎么知道?去我家了?”章钺怪笑起来。
“才没有!都是听我哥哥说的!”卞钰急忙否认道。
“是啊!你哥哥连我家后宅的事都知道……”章钺直接挑明了,暗猜这丫头肯定去了自己家,见过杨君萍了。
“讨厌了你……我哥哥让我来,所以就去你家了啦!这是你家娘子给你的家书,要不要我帮你念呐?”卞钰眨眨眼,从袖袋里取出信封,却没递过来的意思。
“好啊!本将军是个粗人,不识字的,有劳了!”章钺也十分配合地说。
卞钰一听,双眼笑眯成弯弯的月牙状,扑闪着长长的眼睫,立即撕开信封糊口,取出信纸来展开念道:“夫郎亲启……哎呀好羞人!你家侍妾居然叫你夫郎,她当自己是大妇吗?有没有欺负你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继续念,本将军洗耳恭听!”章钺懒洋洋地说。
“问夫郎安好!自年初一别,妾身十分挂念,上月韩先生回东京,已带孟管家接收田庄产业,清点了帐册,妾身现在代管着……”
卞钰继续念着,不时偷眼看章钺的反应,见他一动不动地伏在桌上,也就没再取笑,一直念完将信纸塞进信封,让婢女递了过来。
“真是看不出,萍娘子对你可真好……那你有没有记挂她啊?”
章钺从婢女手中接过信来,塞进怀里,拿起酒壶笑道:“咱这事情多着呢,哪有心思想她啊!别只顾着说话,这可是我专请你一个人哦!就不知这些菜可喜欢吃?不过酒你一定喜欢,果酒!我自己酿的……”
“平时我不喝酒的,章大将军如此盛情,我就勉为其难地破例一次。”卞钰这么一说,她身后两名婢女都听不下去了,噗哧笑出声来。
“那是!凭着我和你哥哥兄弟一样的交情,这个面子你要给!”章钺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里,起身提起酒壶绕过桌榻,自然地坐到卞钰身旁,给她倒了一杯。
“哇!是奈子酒,我以前喝过一次!”卞钰拿起酒杯别过头去抿了一口,惊喜地叫了起来。
其实是饮料一样的,根本不能称之为酒,章钺笑道:“这个产量可是极少的,五百文一斤,这次的货物中就有!”
“好呀!我都要了!等等……为何这么贵,你就不能少点么?”卞钰想都不想就开口了,不过她反应也很快,但心直口快的样子,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物以稀为贵啊!你哥哥没教你?”章钺心里窃喜,不过想坑这傻妞有点难,还有个沙翁可精明着。
“切!以为我不懂么?哪要他教?”卞钰很快就喝完一杯,章钺又给她满上。
“很好!合作愉快!干杯!”
“干……杯!”
章钺举起酒杯,见卞钰笑逐颜开地举杯相迎,心里一动,拿杯的手突然前伸,从卞钰臂弯穿过回拢,还伸长脖子凑过去一口喝了。抬眼一看,卞钰双眸瞪得大大的,一脸发懵的样子。
初次与男子一起喝酒,卞钰本来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不过有婢女在,又是与自家哥哥相熟的朋友,她也就放松下来。开始有些奇怪,章钺的手臂为何伸那么长,待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俏脸刷地通红,呆楞着不知所措。
“你不喝!咱们的生意算不算数?”章钺一脸恶趣味地怪笑。
“这这……什么意思?你你……你无耻!”卞钰拿起酒杯想泼洒到章钺脸上,不过她一伸手,居然又忍住了,酒杯晃动,淡红色酒液洒了出来,滴落在桌案上。她狠狠瞪了章钺一眼,飞快地放下酒杯,转身就跑了。
“傻妞!”章钺坐着没动,毫不在意地自斟自饮,正要埋头大吃。想了想喊来店伙计,要了一个食盒,酒菜打包一份,让伙计送去给卞钰。
卞极那家伙竟然让她来见自己,要没点什么意思才怪了。而且,这丫头这次见自己居然这么客气,说明她自己也是知道的,章钺当然不客气,干脆挑明了还好,否则猜来猜去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章钺吃干抹净走出雅间,就听对面走廊上“砰”的一声,杯盘碗筷散落一地,店伙计站在那儿发懵,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正楞神间,房门大开,卞钰出现在门口,一提裙摆,飞起一脚,正中店伙计心口,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店伙计怪叫一声,蹬蹬蹬后退几步,摔了个“平沙落雁”式的仰八叉。余势不减,像个大皮球一样顺着身后楼梯口翻滚而下,到了一楼地面上仰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楼大堂上有两桌酒客,不明所以地围过来看热闹,其中一人伸手一探店伙计鼻端,顿时尖声大叫:“死了死了!快叫掌柜的来!”
吓!不是吧?这么厉害……章钺正扶着走廊栏杆往下看,见这情形连忙跑下去,推开围观几人,试试店伙计鼻息,还真是没气了。不过这应该是被卞钰踢中肺部,导致气管或某个部位粘滞而一时闭气窒息,撑开眼皮一看,眼珠还能动,有救!
人工呼吸?真不敢想像……但章钺有的是办法,扶起店伙计,按压其前胸,推拿他的后背,不一会儿就悠悠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