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啊,沈青岩不禁为陆春归发愁,这样下去得亏死,赊账容易,收账难,陆春归怎么头一回做生意,就敢冒这么大风险呢?
沈青岩心里着急,可这里人多,不是规劝陆春归的地方。他往前一步,站到了陆春喜面前的那支队伍去,却见陆春喜停下了吆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飘了开去。
“哎,沈青岩你排错队了,你到那边去。这边是带孩子的。”站在沈青岩后面的一个小媳妇提醒他。
沈青岩就走到了陆春燕面前的那支队伍去,这队伍不长,也就七八个人。
陆春归的眼里漾满了笑意,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她面前的油条山一样香喷喷和耀眼,阳光透过榕树叶子,洒下一点金黄色的光斑在她的脸上,益发显得那张脸蛋线条柔和、平添了几分梦幻。
沈青岩觉得这样的美人,似乎不属于这个人声嘈杂的地方。她就应该在站在那片银色的沙滩上,有蔚蓝的海天一色做背景,跟他面对面席地而坐,就着一小堆柴火烤一只山鸡吃。
沈青岩胡思乱想着,陆春喜前面的队伍有点乱了起来,原来是两个妇人争着排队,相互吵上了,差点就吵起来,陆春归高声说了一句“谁打架谁就没资格领油条”,这才把两个妇人镇住了,相互悻悻然对视,最后各退一步,一前一后站好。
此时沈青岩从两个妇人议论的话里,才知道陆春喜面前那支全是妇人小孩的队伍,是免费试吃的。
沈青岩向旁人问了几句。
原来,只要是家里有个不超过六岁的孩子的人家,都可以免费在陆春归这里领半根油条,不要钱。
半根油条其实只是四分之一根。相传油条那看起来像两个人紧紧相依的形状,代指的是秦桧夫妻俩。这半根油条是先把这“夫妻俩”分开,然后再拦腰截断。
所以一根油条可以分成四份。
饶是这样,送出去的油条数量也不少,难怪妇人们为了争油条,都能差点打起架来。
村里几乎户户都有六岁以下的小孩,也就是几乎户户都能领小半根油条。
村里有两百多户啊,这不要钱的好东西,谁不抢着要?僧多粥少,排在最后的就不一定有油条领了,没准已经卖完了。
沈青岩听完以后,更发愁了。
他原本以为是赊账,没想到比赊账还要夸张啊,竟然是白送给别人吃。
春归姐……有钱也不带这么折腾的。
何况她没有啥钱,人都差点被陆家卖掉了。可她居然这么大手笔。
沈青岩皱着眉头,好看的一张俊脸看起来愁苦无比。看来想娶她,两百块聘礼可能不够,还得家大业大才行,不然不够她折腾。
出门前得知两百块在母亲眼里是小意思,他还挺乐呵的呢,现在看来,两百块真是不够啊,给得了彩礼,但保证不了让春归姐开心地生活。
看看靠着榕树而坐,呤呤而笑的陆春归,她的脸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光芒,整个人透着一股开心快乐的气息,好像把油条白白送人是她最开心的事。
沈青岩还没有见过陆春归这么开心自然的笑容,他能感觉到陆春归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喂!你发什么呆啊?轮到你了,你到底买还是不买?不买就走开,我买!”
一个村民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沈青岩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排队到了陆春燕的面前了。
“二十根。”沈青岩边说边要摊开报纸。
“你要多少?二十根?”陆春燕很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陆春归的视线也落在了沈青岩的身上。
她的表情让沈青岩有一种得逞的快感,“三十根。多少钱?”
陆春燕愣了下,掰起手指就算起来,“5分钱一根,10根5毛,20根是1块钱,30根就是再加上5毛,一共是一块5毛钱。二姐,给他数30根油条。”
陆春归却没有去数油条,反而是问道,“咦,青岩,你怎么买这么多根?能吃得完吗?这不好放啊,最好是今天就得吃掉,别放到明天。你看看现在天气这么热,东西放着很容易变质,会吃坏肚子的。”
陆春归长长的一串话,重点是油条得现吃,不能放太久,可在沈青岩耳中,他听见的却全都是充满关心的叮嘱。
春归姐生怕他吃坏肚子!春归姐关心他!
沈青岩好快活,他好想现场翻几个筋斗,但这里人多路窄,不适合翻筋斗,他只能压抑住心里雀跃,答道,“我不会拉坏肚子的,谢谢春归姐关心了,我这些油条是,是买给船工们吃的。”
沈家有船,雇了七八个船工做事,要吃完三十根油条自然不是问题。
“哦。船工?”陆春归边问边数油条。
沈青岩想起陆春归失忆了,连忙补充道,“我家里有条出海打鱼的船,就是买给那些船工吃的,三十根恐怕还不够呢,我看我还是买四十根,不,五十根。”
陆春喜站在陆春归旁边,正拿着笔往本子上记着什么,听到这里不觉顿了一下。
阿妈说沈青岩喜欢她?怎么可能,她站这里半天了,沈青岩的目光从来没有在她的视线上停留过,一直都盯着陆春归在看呢。
不过,也许他看的不是陆春归,而是油条?
毕竟那些油条看着就让人流口水,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了,陆春归作油条的手艺,真是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