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说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他抗命不遵已有先例在前,况且三二年淞沪一战权衡之下选择了撤退,无论在谁看来,上海一旦打起来,凭借日军的兵力和装备优势,中国军队只能得到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争取来的多坚守阵地一刻。
虽说军人原本就是守土卫国,牺牲是理所当然的分内之事。然则无谓的牺牲,是谁都不想去做的。
可是,蒋中正更多的是一个政-客,而非军人。
他人不在上海,一切便好说,毕竟党-国内敢公然抗命的将领,除了他瞿世峥也没几个。知闲便是这个症结所在。
只要她人在上海,他就必然要往沪上去。而他的身份,只是去带走自己的夫人俨然是不合适的,人的名树的影,他一旦踏足上海,中国守军必然会以他为主心骨,这场仗,也不会顺着蒋中正的意往下打了。
他不去上海,知闲就必然不会想到离开。
戴伯笠明里暗里的将他和他身边的人都监视了起来,这个时候一旦有什么动作,便会借由通-共一说搞一些大大小小的调查,事情似乎成了一个死结。
瞿世峥没有想明白的一个死结是,为什么他不参与到上海的战事中,南京方面还要紧盯着知闲。
侍从室有一个叫梁铜的少将跟他交好,有一回偶然在他面前提起来说是有个叫田鸿的年轻人很得戴伯笠青睐。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瞿世峥一下就想起了这个田鸿。
他是知闲在广言学校的日语同学,也是江北监狱举证知闲在火车上跟马闳说话的证人。
原来戴伯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共-党的事情,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他瞿世峥明媒正娶捧在手心里呵疼的夫人,怕是没人敢动。更何况当初两个人结婚,是蒋中正亲自证婚的,于情于理,她是共-党都说不过去。
可是若她死于战乱呢,这可就是意外了。
他捏碎了侍从室的玻璃杯,立马就要动身去上海。什么共-党,什么造反,他倒要看看,谁敢动她!
那个时候,瞿世峥身上的寒意太过慑人,把刚从汽车上下来要进首府的蒋夫人惊的一愣。
他谁都没有理会,直接吩咐林逸国开车去机场。
蒋夫人听到机场二字,立马反应过来了,也顾不上旁的,赶紧就亲自上车,差司机快些去追上他。
上飞机的前一秒,蒋夫人叫住了他:“瞿将军,我刚从上海回来,尊夫人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
那一刻,他的呼吸一滞。
蒋夫人在上海机场临走之前,知闲忽而明白了些什么。
她本站在人群最外头,最后却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蒋夫人面前去:“夫人,劳烦您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一定要他好好的,等着我。”
“我在上海见到瞿夫人的时候,她正站在讲演台上,虽纤弱女子,然而很是大义慨然,有一位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夫人,我相信瞿将军定然是忠于党-国之人。”
“上海诸事,我已差人安排,委员长那边,我会一一的解释清楚,瞿将军请尽管放心。”
瞿世峥的手攥成了拳,血一滴一滴的打在地上,结成形状各异却同样触目的红。他什么都没说,站了不知多久,才淡淡的开口,吩咐林逸国回首府。
蒋夫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怎么,那小丫头说话时在眼眶里打转却就是不肯落下的眼泪,一直在她心里头挥之不去。
听来的看见的,她自是知道瞿世峥的这个夫人学识气度常人难及,可却未曾想过她竟是聪慧至此的,进退有余,全然不做作,让她也有些爱怜。
若她不是瞿世峥的夫人,自己定要认个干妹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