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半靠在窗口,慵懒的像是一只在晒着太阳的猫儿,他笑眯眯的托腮看他,不答反问,“昨夜,你去扶疏院子做什么?”
他见穆沉渊一双沉如子夜的眸子就那般漫不经心的扫过来,心知自己怕是无意戳中了他,这样的穆沉渊他可不敢招惹,不由打了个哈哈,又摇摇晃晃走了。
穆沉渊这才收回目光,双目定定看着眼前写满字的宣纸,平生第一次为愁所扰,轻轻皱了下眉。
他是早知陈展在隐瞒着什么,但想着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有信心等到他向自己坦白,他知道这其中的症结怕在扶疏身上,接近她、试探她,可忍不住渐渐深坠其中,见不得有其他男人觊觎,更见不得陈展与扶疏亲密,哪怕那份亲密,无关****。
是以,昨夜遇到陈展匆匆来见扶疏,他终于忍不住拿话激他试探他。
只是那结果,却终究让他失望。
“皇上……”李明远在一旁替他研磨,见他有些烦心的样子,忍不住凑近低声道,“奴才瞧着外头天气尚好,可要出去走走?”
穆沉渊闻言抬头看一眼他,将眼前宣纸一推,淡淡道,“也好。”
外头天气晴好,繁花怒放。
李明远殷勤笑着将穆沉渊一路往御花园引,这偌大的御花园并不安静,不远处时不时有些女子的嬉笑声,穆沉渊漫不经心的扫他一眼,李明远便觉得自个的身体都要僵住了,他强自镇定,笑着道,“也不知是哪个宫的人在那嬉闹,不若奴才……”
“算了。”
穆沉渊负手朝传出嬉闹声的地方走去,走的近了,便见着有几个女子正在那荡秋千,秋千高高的荡起又在欢笑声中缓缓落下,此刻正在秋千上的女子红衣翩然,随着秋千荡起又落下,那红裳招展,像是在空中嬉戏的蝴蝶。
却是新近才被封为嫔的柳梦如。
穆沉渊不由微微皱眉,冷冷扫了眼李明远。
见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眼中冷意更是泛滥,哼了声转身便走。
李明远心中担心,慌忙几步跟上,“皇上,皇……”
还未跟近,膝上就挨了狠狠一脚,他哎哟一声倒地,顺势抱着穆沉渊那只踩人的脚不肯松开,“皇上息怒,息怒,奴才知罪,奴才……”
“如嫔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费心帮她,恩?”
“还是指使你的,另有其人?”年轻的帝王微微笑着俯身,虽是笑着,却让李明远如坠深渊,浑身僵硬,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只知死命抱住他的大腿,哆嗦道,“奴才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你只有一个主子。”穆沉渊漠然的看着这个从小就一直在跟前服侍的太监,他跟着自己,从自己是嗷嗷待哺的小儿到如今大权在握,他以为他知进退懂大理,却不料他还是糊涂了,他这般想着,不由微笑的凑近他,既然他糊涂了,他不妨看他这么多年尽心伺候自己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你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朕。”
李明远额上的冷汗倏的落下,又听到他平静的声音似是远离又似是萦绕在心头,他说,“没有下次。”
“谢主隆恩!”李明远颤抖着跪在地上趴好,磕头谢恩,视线模糊间,只见前方那人墨袍翻涌,也不知去向哪里。
“什么……”慈宁宫里,太后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站起身来,“皇上真这么说?”
郑嬷嬷未免她情绪激动引发咯血,慌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李明远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低声道,“千真万确,还请娘娘恕罪,奴才……”
“哀家知道了。”太后疲惫的闭了闭眼,“如嫔之事哀家心中有数,你就遵照皇上的意思,莫要再动手了。”
等李明远哆哆嗦嗦的退下,郑嬷嬷才满脸担心的将她扶到软榻上,“皇上看来是铁了心。”
“去给宁妃递个消息,让她多去皇上那走动走动,别一天到晚闷在安宁殿里。”太后只觉得心浮气躁,忍不住就抓着近旁的东西砸过去,那杯子砸在门上发出一声脆响,把本想进门的宝珠吓坏了,似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扒着房门,呜呜咽咽的叫了起来。
太后一脸的心疼,和郑嬷嬷几步过去将她拉了起来,“不哭,宝珠不哭,不哭啊……”
宝珠是真被吓住了,被哄了好一阵才哄安静了。
太后只觉得心疲身累,她这一辈子是被先帝迷了心窍,几乎为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人献出了一切,到老来,还得为他的儿子操碎了心,她心中幽幽叹息,只希望宁妃能争气些,把皇帝的心再牢牢攥在掌心。
可她又怎知,这两个人的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彼此谁都无情,又怎可奢望宁妃能将穆沉渊的心,从扶疏那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