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怔了怔,面色有一瞬的迟疑,显然她的提议让她心动了,可片刻后她又迟疑了,她忽然摇摇头,“哀家不信她。”
郑嬷嬷一愣。
“那时如嫔就在哀家身边,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推说有刺客,要护着哀家尽快走。”太后说的肯定,她浸淫后宫这么多年,能在刘家的压迫下仍坐稳皇后和太后的宝座,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但哀家看到扶疏看如嫔了,那个眼神……她和如嫔不像是陌生人。”
听她这么细细一说,郑嬷嬷也沉默下来。
却在这时,前殿一阵喧哗,有小太监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娘娘,芙蕖殿的华美人求见,奴才说了娘娘正在歇息,可华美人不肯听,一路跪着进来了!”
太后与郑嬷嬷对视一眼,两人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就是她了”的讯息。
“娘娘,臣妾有要事求见娘娘,求娘娘见臣妾一面……”飘碧一路跪着进来,此刻她膝上的早已血迹斑斑,却还是固执的膝行前进,行几步就磕一下头,动静着实大。
太后不禁轻轻叹了声,朝郑嬷嬷看了一眼。
郑嬷嬷会意,连忙使人将人搀扶进来。
飘碧此刻已有些站立不稳,不等太后问话便又噗通跪下了,她显然已经哭过,满脸泪痕,哽咽道,“求太后救命,救救扶疏……”
太后心中已是心潮起伏,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沉了脸色,淡声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女扮男装混入宫中意图图谋不轨的乐师扶疏?”
飘碧不住的摇头,双手胡乱的扯住了太后的衣摆,“不,她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图谋不轨,太后……”
“华美人,你可知欺君……可是死罪?”
飘碧似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吓的面色发白,她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说动太后帮忙救人,只好用着最笨的方法,不住的向她磕头求她。
向来和蔼可亲的太后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指望,若是太后都不帮忙,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扶疏,二小姐说要从长计议,陈展她不敢去找,宁妃病重已在去佛寺途中,也唯有一个太后,太后……
太后看着这个在这之前就被她认定是被柳余年养废了的人,有一瞬的沉默,好半晌,她才能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问,“那个扶疏……是你的什么人,你要这般帮她?”
飘碧一怔,她只觉得心里有很多话要讲,可话到喉咙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是以她只能以一句是很重要的人来回答,“是一个对臣妾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可以为之放弃性命。
她还记得她刚被卖入柳府时,生的瘦瘦弱弱,那会她只是个柴房的粗使丫头,来了没几天就发起了高烧,被大夫断言活不过去了,谁都放弃了她,可正巧从外头偷溜回府的扶疏却拦住了要将她丢往乱葬岗的人,将她带回了她的院子细心看顾起来。之后更是将她留在了身边。
此后,两人相伴着一起长大,小姐的身边来来回回从始至终留下来的,也唯有自己一个。
她曾说她有的一切,必有飘碧的一份,这话……从未作假。
飘碧此刻只恨自己嘴笨,她急的不停的哭,可饶是哭的双眼红肿,也愣是不像小姐二小姐那般能说出漂亮的话。
郑嬷嬷被她哭的心里发软,然而该问的还是要问,她突然拔高了声音,“你说实话,是不是那个扶疏……才是柳家大小姐柳梦华!”
她这突然高声一问把飘碧吓的一噎,差点晕过去,等她反应过来后,整张小脸吓的煞白,一时不顾脑子就一股脑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回太后……是奴婢顶了小姐的身份,是奴婢不想死想要荣华富贵,小姐她是无辜的……”
郑嬷嬷轻轻叹了声,再没见过比这更笨的人了,她无奈道,“照你的意思,柳二小姐还帮着你,不帮她的亲姐姐?”
飘碧被她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话里的漏洞,她的脸更是白的可以,不由怯怯的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太后,小声道,“不关二小姐的事,是奴婢威胁二小姐,奴婢……”她越说越小声,显然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
但郑嬷嬷终究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问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
太后缓缓睁开了眼,不知是不是飘碧的错觉,她有一瞬看到太后眼中有水光一闪,但也不过片刻,那水色就已是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