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大山走过去,很有风度地拍了拍刘二娃和毕小四的肩,说道:“跟我混,老子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我得四百两,那六十两,就给你们分了,事成后拿回家养老爹老娘,也够你一家子吃喝两三年了。”
刘二娃、毕小四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可真是喜从天降,连声称赞伍大山恩德,将这石萝依、杜丽英所背的包袱都忘得一干二净。
伍大山对着石萝依与杜丽英看了又看,又指着石萝依道:“这个娘们,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不怕她生事。”又看着杜丽英道:“这个提剑的,想必还会点三角猫功夫,估计不好对付,还是用麻绳捆绑起来更靠谱。”当时便吩咐刘二娃、毕小四二人动手,将杜丽英、石萝依两个都用麻绳五花大绑,丢在外舱地上。
伍大山又看着昏倒的王流,思量了半晌,道:“这个小屁孩,倒是难处理,长得白白胖胖,卖给穷叫化,被打成残疾,沿街乞讨,又太可惜;卖给人家做奴才,又太便宜。”猛然想起,清江县内有个孟员外,经营好几家大当铺、枕冠铺、珠宝铺,家大业大,管着手下七八十口人。这孟员外虽然娶了好几房妻妾,但已年逾四十,仍然没有生育一男半女。这两年来听人说要过继一个男孩延续香火,不如把这娃娃带去,给这孟员外做个子嗣,弄不好还能得个一二百两银子。”
伍大山主意打定,决定明日一早便行事。便将这五岁孩子王流,锁在一个狗笼中。
只是这包金银珠宝,伍大山终究放不下心来,生怕被人发现。
戌狗时分,天黑地暗,伍大山却毫无睡觉的意思,坐在床头想了又想,去拉开锁那包袱的屉子,看了看,又关上,上了锁。又站起身来,在舱中东看西看,上观下瞅,忽然想起船舱顶上,有个窄窄一个隔层,只是为了隔热用的。便将包袱从抽屉中取出,又分做两份,分别打包起来,踩在椅子上,将一份塞了进去,又找一堆破烂杂物,塞在外面,以防有事,又将另一份依然锁在床头柜子里。
冬天的夜晚,河面的风灌进船舱,十分寒冷,地板坚硬如冰。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石萝依却先醒来,全身已冻的僵硬,她想试着伸伸手,活动下身子,却浑身麻木,根本就无法动弹。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被人绑了,躺在这冰冷的地板上。
石萝依东张西望了很久,才轻轻的呼唤道:“杜姑娘,你在吗?杜姑娘,你在哪里?”
连唤了好几声,杜丽英“嗯”了一声,猛然醒过来,想要试探着起身,也是梦中泡影,挣扎不起来,才得知遇到了歹人,钱财已失,能不能保住性命,也还是个未知数。
杜丽英听了石萝依的呼唤,回应道:“石姑娘,我在这里。”
石萝依道:“我们今天想必是遇到强人了,被人捆绑在这里。”
杜丽英恨恨地说道:“千真万确!都是这船家干的好事,我若能侥幸得以逃生,必将这老贼一剑砍为两段,丢在江中喂鱼。”
石萝依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杜丽英道:“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见机行事,耐着性子等到天亮,看看这老贼打算将我们怎么样再说。”
石萝依轻声道:“却不知道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杜丽英道:“太子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事。”
石萝依轻叹一声,道:“丞相李先生是个星相家,他曾经从《易经》数理上推断,说太子命中犯水,会死在水中。如今又是在大河中,又遭遇强人,想来太子性命多不可保了。”说罢“嘤嘤”哭泣不已。
杜丽英道:“你不要哭!佛教说:‘命是由我作,福是自己求。’我又听人说:‘见摄生者而问长生,谓之大愚;见卜者而问吉凶,谓之大惑。’古人占卜,仅仅用来决疑,怎能用来计算一生的命运穷通?你不要相信这样的事。”
石萝依听了这话,在黑暗中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但愿如此吧!”
杜丽英想了想,又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不可再提起‘太子’二字,免得横生枝节,惹来麻烦。”
石萝依也点头称是,轻声说道:“那就叫他名字吧。”她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弹,嘴巴却可以说话,这时低声呼唤道:“王流,你在哪里呢?”连叫了几声,只听角落里传来王流清脆的声音,道:“姨娘,我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我娘。”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哭。
石萝依与杜丽英听见王流声音,得知还不曾被丢下河去,心中欢喜,就连身体都渐渐发热,缓缓恢复了知觉。
石萝依连忙道:“外面好冷,你先呆在那里,等天亮了,我们就出去,好不好?”
王流果然很懂事地回应道:“好!”
舱外的风,很大,仿佛和这个世界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一路呼啸,怒撕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两岸有说不出名字的鸟类,也在这个萧杀的季节里,不住声的悲啼。
但是人生在世,总还会有希望。
难熬的夜晚终究会过去,灿烂的阳光还会温暖这世间的所有。
天刚刚亮,伍大山就已经起床,今天他特意换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他特意将下巴上的一圈胡子也刮了个干干净净,露出和鼻子以上黝黑色彩完全不相称的白色皮肤。
刘二娃和毕小四却还赖在温暖的被窝里,没有起床。
伍大山来到他们两人住宿的舱口,高声喊道:“二娃,小四,太阳晒屁股咯,快点起来。”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还不起床的话,伍大山一定会粗话连篇,将这二人臭骂一通。但是今天他却一点都不想骂人,因为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实在很好!这几十年以来,他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
因为昨天的意外收获,已足够令他满意。
他今天不但不会骂人,就连别人骂他的声音,他都觉得十分悦耳动听。
现在正在骂人的是石萝依,她本是个知书达礼又温柔娴静的女孩,像今天这么粗鲁骂人的事,只在房山寨下的家中有过一次,那是廖立将他一家人都杀害的时候。这是第二次。
石萝依仍然在放声大骂。
伍大山却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好听到就如同那山中黄鹂的声音。因为声音越好听的女孩子,步仙楼出的价钱就越高。对于这一点,伍大山也觉得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