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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第1页）

终南佳气郁九商，

州河水泱泱；

夙敷司徒教，

世传芝草香，

文明教化早宣扬。

愿吾齐切磋，

琢磨多思量，

勤学毋怠荒。

完成小学树国本，

三民主义倡。

看他日中学大学，

深诣远造，

履阶而升堂。

同学齐欢唱，

努力去担当，

春风旭日各自强!

墓门封死，坟堆拱起，帮忙的人散去，学生们也哭泣着排队离开。孙校长坟前，饶抱着三虎烧化最后一沓冥纸，老三挥着铁锨把冢土拍得平实。孙老者拄着水火棍颤巍巍赶来了，老三和饶赶紧过去相扶。孙老者甩手刨开，他脸上和砌大堰的麻石是一个颜色。

孙老者在儿子的坟前正了衣冠，拱手抱了双拳，高高地举起，又和着身子弯腰鞠躬，如是者三!老三和饶哭叫着：&ldo;大大!大大!&rdo;大大瞧着坟头，仿佛那是一座庙堂。他说出一席话，声音肃敬而清楚：&ldo;我是给一个教书的先生行大礼，天地君师亲，五圣中的一圣，孔门里的尊者，我不行个礼心里愧疚啊!&rdo;最后一句，是他哭喊出来的，这是他丧子以来唯一的哭声，也是苦胆湾最后的哭声。

这不是最后的哭声。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小女孩跪倒在孙校长的坟前，磕一个头哭一声，磕一个头哭一声，声声喊着：&ldo;我的亲人哪!我的亲人哪!&rdo;头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坑又一个坑，小女孩也哭成了泪人儿，声声叫着：&ldo;爸呀!爸爸呀!&rdo;

这是外地人的口音。老三和孙老者赶紧把她拉起来，饶一时头大如斗。

州河滩（19）

老三问：&ldo;请问大姐你从哪里来?&rdo;妇人哭泣着答：&ldo;从山西运城来，我是程掌柜的女儿程珍珠。我命苦啊，走了半月竟无缘相见。裕源堂破了产，我父亲过世，我来投奔取仁，我的夫君啊？&rdo;

一家人当下抱成一团，墓堆前的团聚悲喜交集，老三改口叫着嫂嫂，又一一介绍了家里人。泣泪交流中，小女孩按照妈妈的指点，对着孙家人鞠一个躬叫一声：&ldo;爷爷!三爸!大妈!小弟!&rdo;

孙老者泪眼望天，他在心里发出诘问：&ldo;天爷，你到底是有眼还是无眼啊!&rdo;

一家人相搀相扶着回到老屋，饶又叫了琴和忍过来相见。程珍珠左手勾着右手在左胯处虚着，左右脚挨着踏了丁字，低头侧身屈一下双膝，依次拜了饶，拜了忍，拜了琴，又泪着眼对饶说：&ldo;好姐姐，您明媒正娶为大，容珍珠在您膝下苟活。&rdo;言毕又是一拜，转身对忍和琴说：&ldo;二位妹妹，请随时指教家规，珍珠唯要阿公安福。&rdo;之后趋前一步，朝老圈椅上的孙老者磕一个头，起立，倾身，左右手相勾了作一个拜，奴着声儿说：&ldo;感谢父亲收留，珍珠就是您的女儿了，珍珠愿意终生服侍您。&rdo;

孙老者拄了水火棍颤着身子要起来，妯娌四人围上来劝了。孙老者说：&ldo;你和取仁的事，过去村里也曾有过传言，我是不曾信的。如今我的三个儿子相继亡故，梦也是真，幻也是真，你们要相互帮衬着，相互敬重着，把娃娃拉扯大是正经主意。过去我也说过，今日就当面言明，饶、珍珠、琴，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女，碰到好的家儿，我还是要把你们嫁出去的……&rdo;

孙老者哽咽不成声了，妯娌四个就围着老人抽泣。猛然，饶把腿一拍，果决地说：&ldo;甭哭啦!大大有大大的好心肠，我们有我们的老主意，闲话咱就不说啦。今日珍珠回来了，是这么有教养姊妹，我实在是喜欢，我给咱做一顿&lso;五豆全&rso;，吃了就算咱的全家福。大大你说行吗?&rdo;

大大颤着声子说好好，珍珠也朗朗然说：&ldo;一切听饶姐吩咐。&rdo;饶姐就说：&ldo;忍去挑水，琴去烧火，珍珠管娃侍候大大，我去舀豆子。&rdo;

妯娌们正要做饭，门里闪进一个黑影。众姐妹一愣，看清是陈八卦，他披着拖地的黑道袍，黑封着脸，直到大大跟前来。

陈八卦嗡着嗓子说：&ldo;我在你这房前屋后看了，我想给你摆治摆治。&rdo;

孙老者不言语，三个儿子的死与房屋有关吗?他说不清。对陈八卦的鬼八卦，他向来是信一半的不信一半，现在他也无法回答他是&ldo;摆治&rdo;还是&ldo;不摆治&rdo;。

孙老者无言陈八卦在屋里转了一圈，来到门口，突然从袖里抽出一把切面刀，咔嚓一声就砍在门槛上。

屋里顿时变得冷气森森。陈八卦命令饶：&ldo;拿锯来!&rdo;

大锯拿来，陈八卦指示锯断门槛，饶和琴就分坐门槛内外，咬着牙拉动大锯。咝啦咝啦的响声中，锯末飞溅的振动中，其他人如铁铸石雕般凛然沉重。

孙老者俩指一拧，把媒纸上的火头捏死!

马皮干的身影在院门口探了一下。

马皮干悠然地行走在村路上。迎面过来牛闲蛋，问他：&ldo;孙老者在家做啥哩?&rdo;马皮干嘲讽地答：&ldo;哧!两个寡妇锯门槛哩!&rdo;

小跨院（1）

马皮干突然辞掉了护校队长。

他在村路上碰见牛闲蛋，牛竖着一根指头说他：&ldo;你总嫌孙校长把你捏得太紧，这下没人捏你了你又不干了，你这人毛病儿就是多!&rdo;马皮干扯了一下牛闲蛋的衣襟，二人就蹲到村沿子的柿树下。马皮干动情地说：&ldo;好我的你哩，咱下河人在苦胆湾受的难场，他别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吗?光为咱娃上学的事叫咱受了多少折磨?如今年岁瞎成了这，耍枪的死了一堆。没耍枪的也死了一堆，如今高杆子的人折完了，叫咱这筷子头儿的小百姓当旗杆呀?我是越想越害怕了，指头一挨枪手心就出汗。从前着，孙老者说逛山门里一盆血我还不信，这如今啊，你逛是一盆血不逛还是一盆血，你玩枪杆是一盆血，你玩笔杆也是一盆血!孙校长是一笔好写啊，他当民团团长只打了三发子弹还是在河滩上打靶叫外人看的!你看这南北二山说不定哪天又冒出来一股子人，进了村要咋就咋你谁能挡住?过去着，孙老者能跑能走，水火棍一提在上下州川还有些威作，过路的官军粮子他都能出面应承，现在这年头儿谁还认他哩?四个儿子死了一双半，屋里丢下一窝子寡妇，谁还把他当人物?我看这苦胆湾是没了指望咧，我走我的路呀!高二石不是耍大了吗?我把枪给人家一交，上西安省卖豆腐混嘴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