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翠院里这个时候向来很安静的,没有哪不长眼睛的前来回事,玉潭享受着一天难得的清闲,随便拿起一本诗集看起来,翠墨也偷空沐浴,作为首席的大丫鬟,翠墨比小姐还要忙呢,得空梳洗了一番,又叫来一个小丫鬟帮着篦了头发,刚洗过的黑发乌黑油亮,挽了双髻,带上一枝银钗,对着菱花镜照了照,见没什么不妥,就要上小姐哪里服侍了。
外面做粗活的一个小丫鬟叫小红的跑进来,“翠墨姐姐,听说老夫人那边发了脾气呢,打发了那个刘嬷嬷。”
翠墨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原来恍惚听着那老婆子被打发到庄子上养老去了。”
小红眼睛晶亮,“翠墨姐姐,就是刚才,还没一盏茶时间呢,老夫人亲自吩咐人到庄子上打了那刘嬷嬷二十个板子,还告诉管事的说要严加看管呢,姐姐你说解气不解气。”
翠墨出了一回神,“刘嬷嬷又犯了什么事吗,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小红一脸茫然,“老夫人身边的梅兰和我说的,刘嬷嬷她都到庄子上了,还能再犯什么事呢?还不是老夫人知道了那个老婆子不好,才让人打了她呢。”
老夫人才没有闲心管一个老嬷嬷呢,翠墨就猜这里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了,她叮嘱小红,“这些事儿你不许上外面瞎嚷嚷,咱们这院里也不许往外传话,要是让我知道你们那个嘴大舌长,看我不拔了她的舌头呢。”
小红吐吐舌头笑了,“翠墨姐姐你好狠心呢,就说要拔了舌头这话,我们哪个还敢出去乱说。”
翠墨就要小红留神听着,有什么事儿来告诉她,又赏了一盘果子给她吃,打发走小红,连忙来见小姐,把这话和小姐说了,玉潭也觉得诧异,这刘嬷嬷都打发出去了,又有什么值得老夫人发狠生气的呢。
“我知道了。”玉潭淡淡的答应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你给我捏捏,看那些账本子竟是比绣花还累人呢,今儿我的功课还没做呢,这会子一点儿也不想动针线了。”
翠墨给小姐揉捏肩膀,“要我说小姐绣的已经够好了,如今连帐幔这样的大件也绣了四件呢,小姐可以先歇歇。”
玉潭苦笑一下,“祖母哪里看得了我闲着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呢,夫人身边的彩燕过来了,“小姐,夫人让你过去呢,说是一会儿连晚饭也在夫人那边吃呢。”
玉潭就知道母亲也听说了刘嬷嬷挨打这事儿了,这无疑扫了周姨娘的脸面,也难怪母亲心里高兴了,就对翠墨吩咐着,“把我前两天绣的那些小衣服也带过去给母亲看看。”
玉潭说完带着碧竹、红线两个先走了,翠墨收拾好玉潭的绣件,打点出一个包裹,让小丫鬟拿着,又吩咐在屋里看家的小丫鬟不许偷懒了,看好那只画眉鸟,别让小狸猫抓伤了,才往正房那边走,离了老远就看到侯爷书房里的丫鬟小福子出了二门,就知道侯爷是让她往外传话了。
府中的事不许打听的,翠墨知道这些规矩,一垂眼皮假装没看见,低着头往前走,她刚到了夫人这边,就见后面西跨院的小角门打开了,周姨娘带着两个小丫鬟出来,那纤细的腰肢已经臃肿不堪了,邀月小心的扶着,翠墨忙避到一旁,周姨娘看到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翠墨心里一跳,自讨从来也没得罪过她,就见周姨娘昂着头往时雨轩那边去了。
翠墨懒得理这些闲事,进了正房的门,彩蝶迎出来悄悄笑道,“你怎么耽误了这么半天,夫人还想看小姐的针线呢。”
翠墨笑道,“家里不是得吩咐一遍不是?那些个小丫鬟,一没人看着就偷懒,只知道一味的憨玩,心里有成算的没几个。”
彩蝶拉她到旁边的屋子里坐着,倒了茶给她吃,“夫人和小姐在屋里说话呢,咱们两个在这边倒也便宜。”一面就看着小姐绣的那些小衣服,不禁咋舌道,“小姐绣了这么多呢,针脚越发的好了,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她两个说些针线,又悄悄的说着刘嬷嬷,翠墨就说,“刚才我看到小福子出了二门,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彩蝶笑道,“哪一位跑去求情了也未可知呢。”
“我刚刚在路上碰到了,还瞪了我一眼,到现在我这心里还毛毛的。”
两人咬着耳朵小声说笑着,忽然那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都不是好动静了,倒把她俩吓了一大跳,忙开了们出来,就见院子里小丫鬟往外探头探脑的,看见彩蝶出来了,一个小丫鬟跑过来说,“是周姨娘叫呢,在侯爷书房那边,究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姐姐要不要出去看看?”
“看什么看,好好的当你们的差,该做什么接着做就是了。”说完小丫鬟,彩蝶果然又听到一连串压抑的嚎啕大哭,还有李鸣唯大声咆哮的声音,周姨娘这是怎么得罪侯爷了?和翠墨相呼看了一眼,就见内室那边的房门开了,玉潭一挑帘笼出来了,“外面怎么回事呢?”
彩蝶忙迎上去说了,不一会小丫鬟就跑了回来,“周姨娘半边脸都被打肿了,用手捂着脸一路哭着往回走呢,似乎都走不动了,扶着那颗老槐树在那哭呢。”
齐氏沉思一会儿就让周姨娘的几个丫鬟快把她接回去,西跨院里忙乱一阵,终于把周姨娘扶回去了,一阵痛楚的哭声传出来,如同杜鹃啼血,令人断肠。
李鸣唯气哼哼的来到正房,齐氏连忙站起来迎上去,李侯爷扶住齐氏,埋怨道,“不是说了不要你起来?都不知道好生保养。”
齐氏试探着问,“侯爷,周妹妹惹您生气了?她这个时候了,有什么错处您也担待一点。”
李鸣唯绝情的说,“夫人你不知道,有些事儿我是没法担待的。”又冲外面喊了一声,“告诉那院不许出声,还敢拿肚里的小崽子威胁我,我打不死她个贱货。”
周姨娘得到传话果然住了声不哭了,只是一两声痛楚的闷吭传出来,邀月过来哭道,”不好了,我们姨奶奶晕过去了,出了好多血。”
齐氏就要传太医给她看看,李鸣唯到底看重子嗣,终于点头答应了,于是一番忙乱,西跨院里灯火通明的折腾了一个晚上,周姨娘半夜时分终于挣扎着生下了一个小哥儿,然后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