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唯一路默不作声,到府门的时候,对着慎哥儿吩咐一句,“到我书房来一趟。”
慎哥儿就知道父亲有话要说,忙乖乖的跟着来到书房,李鸣唯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又指了指面前的一溜椅子,慎哥儿就坐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今日说了那样一番话,你知不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
李鸣唯眯着眼睛打量慎哥儿,这儿子越来越有主意了,他有些把握不了这个儿子的心思,小小的年纪,行动每每出人意料,这种感觉让李鸣唯很不喜欢,又有更多的感慨。
“爹爹,吕先将军说的是真的?我们家谋夺了伯父的爵位?”
“住口!”李鸣唯恨恨的一掌拍到书桌上,“你伯父不幸染病去世了,又没留下一个儿子,家里的爵位总要有人继承,也好把安国侯府支撑起来。”李鸣唯喘了口气,“只恨李玉馨不知道廉耻,竟做了吕某人的小妾,这人祖上就与我们李家有仇隙,他今日突然发难,就是要毁了我们家女孩儿的名声,真是可恶之极!这人其心可诛!”
“爹爹也不用太介意,二姐姐谁不说她好呢,堂姐是堂姐,二姐姐是二姐姐。只是还请爹爹选一个良辰吉日好开宗祠,慎儿也好在祖宗面前发誓。”
李鸣唯好半天没说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慎儿,你不后悔?”
“爹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不然侯府女孩儿的名声就都被李玉馨给毁了了,爹爹也将被人诟病。”
李鸣唯长叹一声,心里也庆幸慎哥儿的决断,“慎儿,你挽回了侯府的声誉,为父不会亏待了你,往后会给你的只会更多。”
慎哥儿知道李侯爷的个性,他要是推辞,李鸣唯反而会怀疑他别有用心,慎哥儿就感动的眼泪围着眼圈转,“多谢爹爹,有了爹爹这句话,慎儿就放心了。”
李鸣唯摸着慎哥儿的头,“好孩子,都怨你不慎重,逼得你生母无法在府中立足,又招惹来这些祸事,周氏到底是你的生母,你对她也太狠心了,也怨不得为父生气。”
慎哥儿羞愧的说,“爹爹教训的是,都怨儿子年幼,一见母亲气成那个样子,眼看就不好了,生怕母亲出了意外连累到儿子,这才想撇清自己才做了蠢事。”慎哥儿说完就跪下了,抱住了李鸣唯的大腿,“都是儿子糊涂,让娘亲受委屈了。”说完泣不成声,抽抽噎噎的哭了。
慎哥儿这一哭,李鸣唯心软了,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你也不用担心,也就是让她在庙里住一阵子,过了这个风头我就接她回来。”
慎哥儿又有几分羞涩的说,“都怪我,让娘亲遭了这么大的罪,爹爹,我怕娘亲会怪我呢。”
“她是你娘亲,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你。只是这一开宗祠,你娘亲要失望了。”
“儿子不会让娘亲失望的,儿子早晚给娘亲挣个诰命回来,让娘亲也能扬眉吐气。”
父慈子孝老半天,慎哥儿从书房里出来,老夫人还等着见他呢。
老夫人原本兴兴头头的要给老太妃祝寿,李鸣唯不愿意老母亲和燕慈王府走的太近了,硬是求了老母亲在家养病,老夫人摔烂了几十个茶杯,终究还得给儿子这个面子,老夫人这一整天都在家里别扭着,看这个也不顺眼,看那个也不舒服,正不自在呢,就听下人说侯爷回来了,还带着慎哥儿躲进了书房,老夫人心里更不舒服了,只是老夫人也是明白事理的,知道书房是男人们做大事的地方,书房重地不许随便打扰的,好容易按下心中的不快,就听和侯爷出门的小厮把慎哥儿立誓的事都说的神乎其神了,慎哥儿连燕慈王爷的主桌都坐了。
小厮自然进不去宴客的大厅的,听到的都是一些传出来的消息,难免走了样,不过慎哥儿得了脸面是真的,老夫人心中快慰几分。
好容易慎哥儿出来了,听说老夫人要见他,连忙跑过去了,一看见慎哥儿,老夫人就忍不住问“慎哥儿,今日王府究竟怎样呢?热闹不热闹呢?祖母听说你坐了主桌?老王爷给你的脸面?”
慎哥儿忙着撒娇,哄得老夫人笑了,李鸣唯估摸着时间也慢悠悠的来了,果然老母亲的气消了大半,李鸣唯又是作揖又是陪笑的,老夫人还是不肯理他,只和慎哥儿说话。
“怪不得母亲疼孙子,今儿侯府的名声都是慎哥儿挽回来的。”李鸣唯也挑老夫人喜欢听的话说。
“我正要问你呢,我恍惚听跟着去的人说慎哥儿发了誓,又坐了主桌?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还不是那李玉馨不知廉耻!母亲今日幸好没去,要不然内宅里也是不可开交呢。”
李鸣唯就把宴会上的事儿都说了,他口才不错,又是故意的渲染气氛,老夫人就听住了,听说吕先发难,慎哥儿立誓这些事,老夫人禁不住哭道,“慎哥儿你可以不必如此的。”
玉沁忙就拉着慎哥儿的手,“慎弟弟,今儿这些事儿,真是委屈你了呢,我真没想到玉馨姐姐居然——”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祖母,不敢再多说了。
慎哥儿在五姐姐面前是最放松的,故意愁眉苦脸的,“那可怎么办呢?五姐姐我将来什么都没有了,只好让五姐夫提携我了。”
玉沁年纪小没反应过来,还懵懂着看着慎哥儿呢,看那些丫鬟们都捂着嘴笑,再看慎哥儿捉狭的冲她眨眼,忽然间反应过来,就红了脸,恨恨的要撕慎哥儿的嘴,慎哥儿早一下子滚进老夫人怀里,“祖母快点救我,五姐姐要打我呢。”
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着把他俩个分开,嘴里说着慎哥儿,“怨不得你五姐姐生气,还不快些给你五姐姐赔不是去。”
慎哥儿就一本正经的说,“五姐姐,慎儿错了,以后可不敢让我五姐夫提携我了。”
玉沁一开始还听着,一听慎哥儿说话又下道了,气得她上来又要撕慎哥儿的嘴,慎哥儿连忙躲到祖母身边,老夫人就眉开眼笑的说着慎哥儿,“慎哥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还不与你姐姐好好赔不是呢。”
慎哥儿就笑嘻嘻的作揖,玉沁板着脸不搭理他了。
这边小儿女嬉闹着,老夫人也就顾不上生气了,李侯爷再说两句好的,老夫人又是眉开眼笑的了,心里还庆幸今儿没过去,不然遇到李玉馨可怎么办呢,有吕府护着,又没办法把她关进祠堂了。
再说玉潭坐在母亲身边,把这些故事细细的和母亲说了,齐氏好半天没言语。半晌才说,“歹竹出好笋,周姨娘也能生出这样的好儿子。”半晌又喟然长叹一声,“我倒是看低了慎哥儿。”
玉潭也不说话,只低着头理顺着手中的丝线,却怎么也理顺不了乱麻般的一颗心。
傍晚的时候,齐氏吩咐彩燕把她陪嫁里的那套文房四宝找出来,让给慎哥儿送去,彩蝶过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幅卷轴,“夫人,大公子说谢谢夫人的赏,他说这幅画是他亲手画的,虽然画的不好,也是他的一点孝心。”
齐氏就命人挂上这幅卷轴,慎哥儿学画也不过一年,画得还很稚嫩,难得的是布局老到,画中几杆墨竹,有着嶙峋的风骨。
齐氏明白,这是慎哥儿在借画言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