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不过。”
太子长琴将凤来置于膝上,素指轻拨,琴声乍起,浑似九曲银河轰然入地,浩荡江海直上九天,八荒战场之上血海翻涌,黄泉之下水浪滔天。
竟是说不出凌厉酷烈,冷漠无情,仿佛天底下一切美好同柔软都被这琴音吞没,只余冰冷尘埃鲜血苦痛。
悭臾听来,从背脊骤然升起一阵彻骨的寒意,皮肤血脉都似冰封,他忍不住将头往太子长琴的身上蹭了蹭。
太子长琴半垂眉目,雨湿羽睫,手指微挑,琴音忽又隐隐变化,雏凤新啼,新笋破土,冰天雪地之中骤然生出一丛烈火,漆黑冰冷之境忽然见了半轮金乌。
如此绝望之中又见希望,悭臾恍若冰封的血脉筋骨竟似被滚烫之水兜头浇下,骤然炸开,一腔心血奔涌动荡,心跳如鼓,神魂为之所夺。
只听那隐隐一声琴音,越发激昂,破开厉酷烈,冷漠无情,升到极处,竟似要将这漫天雷霆都盖下去。
一丛烈火已成燎原之势,一轮金乌一跃而出。
人世间的鲜血苦痛被烧了个干干净净,留下一片干干净净的大地。
天地间的冰冷漆黑被耀了个明明灼灼,只余一片浩浩荡荡煌煌华华。
琴声方才铮然而息。
悭臾眼中忽有一滴滚烫的水珠与雨滴会聚,砸落于地。
光明与希望何曾不是万物心中经久不变的一点执念?
固执追寻,虽死不悔。
正是世间最能震撼人心的东西。
悭臾怔忪片刻,方才神魂归体。
他仰头看向太子长琴,问道:“太子长琴,这首曲子叫什么?”
“瑶山所做,自还该名为瑶山。”
太子长琴收起凤来,道。
“不。”
悭臾摇头。
“此曲唤为应龙可好?”
他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望着太子长琴。
“待有朝一日,我修成应龙,你定要弹奏此曲给我听。”
“好不好?”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竟是有些柔软低沉,暗含一丝期望祈求。
太子长琴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自是可以。”
悭臾瞬间欢喜难言,雪白的妖光一闪,他化为人身,将头靠在太子长琴的膝上,凌冽孤傲的面部线条缓缓的松弛下来,竟是慢慢的在这风雨飘摇之中,于太子长琴的怀中,沉沉睡去。
太子长琴手腕一动,金色的圆形天地瞬间,又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内,衣衫发丝不过片刻,便水汽散尽。
天地间暴雨倾盆,银蛇乱舞,雷鸣隆隆。
太子长琴所在的这一方小小世界之内,却平静安宁。
直如幽冥地狱之中盛开的一朵纯白稚嫩的花朵,荒漠千里之内一方碧绿茂盛的绿洲。
格外的动人心魄。
暴雨下了一夜,悭臾睡了一夜,太子长琴守了一夜。
当悭臾醒来之时,便见云消雨停,万物如新,天边一片浅淡光辉缓缓铺陈,几缕初霞之后,一轮金乌缓缓升起,日光泼洒一般,浓烈辉煌。
而太子长琴正坐于他的身侧,容色华美,眼眸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