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置信地大叫出声,好在他们都听不见。当年害温儿几乎丧命的冰蛊,竟出自笙歌之手?
忽的一阵风起,将她雪白的羽衣吹向空中,墨色长发随风飘摇。
李温死死靠着巨石,脸色惨如一张白纸,用力攥着拳,竟生生把指甲嵌进掌心。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如同遭遇了一场浩劫,额头的封印似在蠢蠢欲动。
巨石的另一头,笙歌捧起从黑匣子里取出的东西。
一株黑色的曼陀罗,明媚的阳光下却散发着阴冷的香气,黑色的花瓣如同伤口上凝结的黑色血痂。
曼陀罗是毒花,汁液可制成毒药,而黑色的曼陀罗则是曼陀罗中毒性最强,被誉为死亡之花,光是花香就可置人于死地。
她想做什么,我隐隐猜到,却不敢相信。
她只捧着花盆看了片刻就将它重新放回黑匣子里,把手中刚刚绣好的香囊递给神秘女子,风吹秀发遮住眼睛,看不出此刻表情:“把花瓣晒干放进这里面。”笙歌站起身:“李温带着这个香囊,三天后就会中曼陀罗花毒而死,今夜我回去一趟东宫,把消息告诉靖怀太子,你帮我安排一下。”
神秘女子点点头,收下香囊,拎起黑匣子转身离开,笙歌叫住她,叮嘱:“掺一些旁的花瓣,这些贵族的鼻子可是最灵的。”
李温的眉头拧在一起,手心里的血滴滴答答淌到地上,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跌跌撞撞离开荷塘。出了清凉院。
我拔腿就跟着往门外跑。
墨白一把拽住我:“你跑这么快去干什么?”
我瞪了墨白一眼:“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我当然是怕李温想不开。干出傻事啊!”
墨白勾起唇角,不慌不忙地跟上来:“便是去了。你能怎样?”
“我——”我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我只是幻境之中的一道影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
“我就是要去你有意见?”
他调笑:“总给自己找到看起来不错的理由,你以前哪次不是因为好奇才跟去,非要探个究竟?”
我被气得咬牙切齿,干脆不与他斗嘴,甩袖而去。
我生气,不是因为他调侃我。而是因为他什么都不了解。他说的没错,但只说对了一半。我以前是很好奇,别人的风月总想要刨根问底。但这一次不一样。笙歌和李温,他们就像我和湛儿。我只是不敢相信,笙歌真的是个细作。
我在玉凉山的山顶上找到了李温。
他独自坐在玉凉山顶的月光花丛中,一坐就坐到深夜。
我在他身边静静坐下,陪着他,虽然他看不见我。
晚风吹起他银色的长发,从我的幻影中扫过。
宁静中。他突然开口。他分明感受不到我的存在,但却像是在对我倾诉:“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躲在石头后面听到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笙歌说的那些话。不要说李温无法接受,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
“我知道。”我轻轻安慰道,虽然他注定听不到。
他不信是她当年和李渼一起害他。他不信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杀他。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又怎么能够相信呢?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还和她订好了婚期,那个梨花般的姑娘。她善良、美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珍惜的人。
“或许这又是她的恶作剧呢?”李温嘴角突然浮起莫名的笑意。
她是个很爱恶作剧的人,曾经也故意躲在树上往他头顶扔梨子,这一次也是她的恶作剧罢?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是故意气他,然后躲在某个地方偷偷看他的笑话罢?
是了,清晨她还在绣鸳鸯锦囊,要和他永远都不分开的。
晚风吹动银白色的花朵,如同大海上泛起银色的拨浪,月光花阵阵花香,他想起那一日在这片花海中,她吻着他额头,还撒娇似得让他一直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