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宽慰道:“他说出那样的话,或许只是想撵你走,不愿让自己的母后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
说出这番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假,晁凰自然更知道,温儿的残暴是纯粹的残暴。她苦涩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握住我的手:“温儿怎么对我,我并不介怀。可是温儿才二十岁,他本可以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让他死。不管他多么残忍,多么乖戾,被多少世人唾骂,他都是我的儿子。是李怡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她说着。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声音也变得啜泣:“如果有一种办法能拿我的命续给温儿,我也是求之不得的,反正……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也是……”她说不下去。剧烈的哽咽和抽搐把后边的话淹没了。
我反握住她:“说什么傻话。晁鸢当年决计救你,绝不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再把命换给别人。”我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做了一个鲁莽的决定:“放心吧,你和温儿都会好好的,我一定会找到笙歌,帮你解开温儿的心结。”
……
在怡然庭宽慰晁凰许久,她总算心情平复下来,我和墨白、年轻道长离开之时已是深夜,由一个小宦官领着我们出宫。
“话说回来,”走在路上,看了一眼墨白,我转向道长:“李温的心境崩塌后,我和墨白突然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分开,道长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道长点头一笑:“姑娘不必担心。我施用蓬莱之术让你们的灵进入陛下的心境,陛下的心境崩塌,术法自然也就跟着消失,姑娘所感受到的力量正是我将两位的灵重新牵引会各自的身体。”道长说到这,突然略有所思:“灵的重量极轻,以往施用此术,我只稍借内力便能将灵引出,奇怪的是今次我引两位的灵分开时,竟然耗费了极大内力。”
想起画境之中的状况,我尴尬地脸刷地通红,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向道长解释。
墨白却浑然不在意地在一旁说风凉话:“原来你抱我那样紧,反倒耗费道长的修行了?”
我被气得脸更红,顾不上在外人面前注意言行举止,一拳抡过去:“你不也很用力的抱我来着?白白被你站了便宜,得了便宜卖乖!”
他稍稍一避就避开我的拳头,嘴角笑意更深,不但不就此罢手,反而故意细着嗓门学我的腔调:“是谁跟我说‘墨白,不要放手,不要松开我?’”
“你……你太讨厌了!”我又抬起手来想要打他,可想到每次打他都落空,白白让年轻道长在一旁看了笑话,生气地把手放下,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年轻道长的隐隐笑声:“墨公子不愿再追寻前世执念的理由,就是这位姑娘罢?”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边生气地走一边撅起嘴。这样讨厌的人,亏我还想把他留身边来着,兀自想着,更觉生气,气得原地跺了跺脚,想,他还是赶紧去找他的前世之缘,赶紧离开我好了!
墨白飘渺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声音里裹了笑,裹了百里梅花的芳香:“道长说笑了。”
道长当然只是说笑,九州所有女孩子都喜欢墨白,随便找一个年轻貌美、能歌善舞、家里有爹有钱、又倾心爱慕他的姑娘,总比跟着我这个没家没亲人、身无分文、食不知味的活死人要强。
这样想,觉得有些失落,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又一想,我怎么能这样贬低自己,我长得也不必别人很差,虽不太通晓音律,但画画也还拿得出手,何况我还有全天下女人都垂涎的青春不老。
这样安慰过自己后,总算能够睡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破晓,我把墨白从床上拎下来。原本打算本着绝不率先服软的决心,在他向我道歉之前绝不理他,但想想人命关天,这个节骨眼上不可以置气,只好便宜他这一回。
“这一次就不逼你道歉了,你快起来。”我拽住他白色的衣袖。
他枕着一条手臂斜靠在瓷枕上,往里挪了挪,满脸疑惑看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拽住他衣袖的手顺势一甩,我跪到床沿上对他瞪眼:“你欺负我了!”
“你是指这个吗?”他眉眼里含了笑,被我拽住的手臂突然用力,我的手臂反倒被他执住,轻松将跪卧在床沿的我推倒在床上,床上寝被柔软,想象还留有他的体温,而他用力执着我的手腕,跨骑在我身上。
我一时满脸发烫,挣扎着坐起,却被他牢牢控着,丝毫动弹不得。
他长发扫下来,惹得我眼睛微痒,深不可测的眸子紧紧盯着我,盯的我心脏狂跳,我甚至能清晰听到心脏的跳动,压过了窗外早起的鸟啼。真不明白,一个死人为什么还要有心跳,紧张的时候还要心跳加速呢?那张好看的脸慢慢凑近我,我从他眼睛里看到我自己,脸涨得通红,像一只被架在火上的兔子。
感觉全身僵硬,像每一个关节都被钉死,只任由他束缚着手脚,任由他的脸越靠越近。他身子前倾,我的腿已经可以自由动弹,却不知为什么无法像对待流氓一样一脚把他踹开,为什么这样轻薄的举动,我却只有紧张?我害怕地闭紧眼睛,不是害怕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而是害怕我竟然没有想要反抗。
难道仅仅因为他有一张和我的心上人一模一样的面孔么?我清晰感受到心底如同小兽般雀跃,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被他控在怀中,我竟然是兴奋的。这样的念头让我惶恐不安。感觉他一只手松开我的手腕,轻轻拂过我额头,轻柔,如同薄纱拂面。
心跳快的仿佛要炸裂,身体却一阵酥软。而那只手拂过我脸颊,却感觉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坐到床边上,正背朝我系衣袍的带子。
原来方才那只手拂过,是越过我去取他的外袍。黑色的锦衣上金色的花纹繁复,头发散在身后,却看起来一点也不乱。
有一瞬间,望着他的背影,我竟然有些失落,但下一秒很快又开始骂醒自己,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
“走吧,去找笙歌。”他声音又轻又柔,说着,站起身。
我在他要起身的瞬间扯住他的外衣,另一只手撑着床坐起来,更用力的扯着他,似把所有力气都用在拉住他上,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小:“其实,你没欺负我。”
小到离他这么近他都没有听清,回过头看着我:“什么?”
手指终于松开他,我往床里头缩了缩,低头咬了咬牙,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昨天,确实是我害怕了,害怕你就那么把我丢在黑暗里。墨白,你跟我发誓,发誓你永远也不再追问你的前世。”
他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是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不假思索道:“嗯,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