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道:&ldo;果然有些奇。让本官更奇的是,典试四川时,本人走的就是山东。
如果有大团的拳匪,怎么那么安静?本人又怎么没有遇上一个?听诸位讲那会剿的情形,那拳匪好似一夜间长出来似的。‐‐奇奇!果然奇!&rdo;
又谈了一会儿,因刘传莹近几日身体不适,饭后略坐了坐,便各自回府了。
走出很远,曾国藩还隐隐听到刘传莹那沉重的咳嗽声。
第二天晚饭后,曾国藩被道光帝召进寝宫。
曾国藩跪爬到道光帝的近前,见道光帝半躺在龙榻上,两眼深陷,一阵阵的咳嗽。太监们往来端茶送水,曹公公在轻轻为道光捶肩头。一见皇上满脸的病容,曾国藩强忍泪水,颤声请安。
&ldo;曾国藩哪,起来同朕讲话吧。&rdo;道光帝显得有气无力。
曾国藩跪着答道:&ldo;臣有罪!‐‐皇上龙体欠安,臣本该随侍在侧‐‐&rdo;
道光帝轻轻地摆了摆手,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ldo;曾国藩哪,你走这一趟湖南,没有什么稀奇的事吗?&rdo;
曾国藩低头回答:&ldo;回皇上话,臣此次出京、回京都很太平。&rdo;
道光接口道:&ldo;太平?‐‐山东险些出大乱子啊!朕调了三省的旗营会剿。平息倒是平息了,万民折子也飞过来了,控徐角借征剿之名乱杀无辜,朕已命把那徐角押解来京了。‐‐咳!&rdo;道光帝长叹了一口气,喘息了许久才道:&ldo;曾国藩哪,朕四十三岁登基亲政,至今已六旬有五了。朕一直以主敬、存诚、勤学、改过八个字来约束自己,尽力打破满、汉大臣之间的等级差别。满大臣的折子我可以压一天批,汉大臣的折子我是尽力当天批发的。曾国藩哪,你是个汉大臣,希望你能体察朕的苦心。&rdo;道光停下来喝了一口热茶,平息了一下,接着说:&ldo;当官以不要钱为本,你这话朕揣摩了许久,大概就是你跟朕讲过的廉字功,也就是不贪吧。但这样还不行,还要敢任事,凡事往大处看,替大清想。大清是满人的大清,也是汉人的大清啊。节俭、认真的火候朕不如你,许多大臣都不如你,这也是你遭嫉的根由。‐‐好了,你刚回京,也要好好歇歇,朕也累了。朕精神好一些,还要和你谈。‐‐你跪安吧。&rdo;
曾国藩满腹心思地回到府邸,饭后,便把自己关进书房,闭目静思起来。
从道光帝的气色来看,怕是难以维持多久了,脸无光、眼无神、周身疲倦、咳痰见红,这是末弩之兆。这固然是道光帝操劳所致,但也与天灾人祸有大关联。道光帝也许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和一个汉官谈了许多不该谈的事。‐‐道光帝想要干什么呢?大清是以武力进驻平定中原的,皇宫内的王爷们,是绝不会向汉大臣吐露心声的,是坚决防范汉人的
。尤其是平定三藩之后,汉人就更加不得势。可道光帝为什么和自己讲这些呢?莫不是病入膏肓糊涂了不成?
他真的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了。
他睁开眼睛,找出安魂香,燃上一支,又盘腿坐在炕上。
有一点毋庸置疑,道光帝确是把自己当成了身边的大臣。这固然与穆彰阿的举荐有关联,同时也隐隐露出道光对满人失望,重心在渐渐向汉人移动的苗头。满人治汉,是努尔哈赤写在&ldo;玉牒&rdo;上的祖谕,非有大魄力的皇帝是不可改动的。道光能向一个四品的汉大臣吐露自己的心迹,也正好说明皇帝身边乏人。一想到这层,曾国藩又隐隐地感到不安。透过皇上话的表面而看实质,道光帝是希望自己能在朝臣中真正做一个既廉洁又敢任事的好官员,影响一代甚或几代官员,把大清王朝延续下去。这既有公心又有私心。公心即是为国,私心则是为了皇室一脉的兴旺。
曾国藩想得头痛肢麻,他走下炕,想再续一支香,这时,周升悄悄走进来:&ldo;大人,已经三更天了,您老歇吧。&rdo;
&ldo;哦‐‐,&rdo;曾国藩自言自语,&ldo;三更天了,是该歇了。&rdo;
第51节陈源衮翰林的内人没了
第二天,曾国藩刚刚起床,周升便急急忙忙地闯进来道:&ldo;大人,小的刚得的信儿,陈源衮翰林的内人没了!&rdo;
&ldo;什么?&rdo;曾国藩打了个愣,&ldo;你是说易安人没了?&rdo;
周升道:&ldo;是,陈府管家刚走,陈翰林想让大人过去一趟。&rdo;
曾国藩边更衣边对周升道:&ldo;赶紧备轿。&rdo;
周升一愣,小声问一句:&ldo;不吃早饭了?&rdo;
曾国藩道:&ldo;陈翰林京里没亲人,不定忙乱成什么样呢。‐‐我得赶紧去!&rdo;
曾国藩赶到陈府,陈源衮正坐在客厅独自落泪。一见曾国藩走进来,只叫得一声&ldo;涤生&rdo;,便说不出话来。
管家忙接过曾国藩脱下的衣服,边道:&ldo;我家奶奶昨日生产,找了三四个接生婆子都不济事。折腾到午后,小少爷算是降生了,但奶奶却没了!&rdo;
&ldo;小少爷呢?&rdo;曾国藩问。
陈源衮道:&ldo;一直哭,丫环抱着哄呢。生下来就没了娘,咳!&rdo;
管家道:&ldo;小少爷是饿得哟,任啥都不吃。这可怎么好,总不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