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清那一觉睡得挺沉,可能是佳人在侧,也可能是最近劳心劳力,总之他难得睡得那么死。
不过也是难得一夜好眠,如果没有那熟悉而恼人的白雾的话。
对,没错,他又被拽进他家老祖宗的领地里去了。
只不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风浅夏看到他的时候还颇为惊讶,那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巽清递了个白眼给他,“不是你让那人把我招过来的么,怎么现在还给我装傻?!”
风浅夏愣了愣,随机就收敛了讶异地神色。也就转眼的功夫,他又恢复那副淡漠地嘴脸,眼神也从巽清的脸上移开至膝上的书卷。
“不是他,是你自己来找的我。”风浅夏说得笃定,“我不过一抹幽魂,没有引路人的指引,我是入不了你的梦境的。”
巽清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是因为睡着了脑袋一片浆糊还是怎么的,总之他就是没听懂,唯一明白的就是老祖宗说他是自己来寻他的,这一点让他悚然一惊。
“我找你做什么?”
“……”风浅夏很想无视他这个白痴问题,可毕竟这小子是自己的后辈,好吧……这也不是什么理由,他根本不在乎子嗣后辈的问题,他只在乎那块要人命的青玉令。
“人呢,要找上游魂,尤其是像我这种的。必是要有很深的执念,你希望见到我,我就来了,就是这样。”风浅夏解释的时候连头都没抬,只是眼神略过纸张上的最后一段文字后,又轻巧地翻过了一页,“如果还是像上回拜师的话,还请你回去吧,我不收徒。”
巽清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他上次被风浅夏用行动婉拒后,他就基本上没再怎么想过这么一档子事,可现在……又是为何?
风浅夏并不介意身边凭空多了一个人,毕竟现在的他是在自己的场子上,而并非全然在巽清的梦境里,所以他并没有所谓的时间限制。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若是能拐到这小东西乖乖把青玉令毁了,他也就能结束了如此漂泊不定的状态,接下来投胎也好,下地狱也罢,总是会有一个归宿。不论是哪一个,都好过现在他无聊地到处闲晃。
曾有那么多人追逐过长生,可真到怎么都死不了的那一天,他们总会希望有一人……仇家也好亲人也罢随便什么人都好,痛痛快快地给自己一刀,让自己解脱。
他已经经历了十代人,看了这个朝野将近三四百年的起起落落,真的已经厌倦了。就连手上的书卷,他都已经翻了不下数十遍,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能烂熟于心,可是他现在又能如何?
巽清一个人杵在那儿总觉得不自在,他盯着风浅夏愣了一会神,便自顾自走上前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到现在都没有把这人当自家老祖宗看过,主要是因为这人的脸,还有那不经意冒出的痞气,若是事先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留意他沧桑淡漠地眼眸,恐怕他真会以为这人只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风浅夏抬了抬眼皮子,也没有阻止他,只不过他原本只盯着书卷的凤眸总是在不经意间滑溜出去,偷偷打量着这个后辈。
巽清自是发觉了,只是他并没有拆穿他,而是找了些旁的话和他攀谈了起来,“你也喜欢这个地方?”
“……”风浅夏一僵,随机抬头看了一眼,见巽清并没有异样,就把目光调到了巽清所看的方向,“恩。”
还是原来的场地,只不过老槐树生了花芽儿,在浓密的绿荫下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的踪迹,不多,但是已经能闻到那淡淡地香气。
巽清抬手够了够上头晃下来的枝叶,浅淡的光晕渗过他的指缝投射到他的眼眸。他眯了眯眼,神色恍惚,有很多事情在那一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就像是记忆之盒突然开启。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灵儿,她就坐在这棵老槐树上轻轻地笑着,恍若误入尘世的仙……好吧,虽然一开始灵儿说她是妖的时候,他真的吓蒙了……
巽清并没有留意到他此刻的表情是如何的温柔而迷醉,只是他一时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风浅夏。
至今还是单身汉的风浅夏根本就看不下去他那脸,直觉心里头莫名其妙地发酸。他没好气地捅了捅巽清胳膊,恶声恶气道:“要做春梦回去做去,别污了老子的地方。”
“……”巽清能说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么,听那酸溜溜的语气,真是……啧啧……看看他面色不善,巽清竟是忍住了没和他辩上几句。
“哼。”风浅夏见他识相没戳他伤疤,还是别扭地轻哼了一声,他才不会承认刚刚幼稚的跟小鬼那样的人是他,绝不!!
“前辈,这地方……?”
“好几百年了,当年的风家也只有这地方没有改动过。挺好,我老人家还有一处地方可以好好歇歇。”风浅夏阖上了书卷,也和巽清一样靠在了树被上。难得放松一下,竟觉眼中酸涩不已,他不自觉捏了捏眉心,感觉稍微好些了。
身为游魂,居然也有这种身为人类的痛处,他已是见怪不怪了。
“我想……我知道我为何要来找你了。”巽清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一旁的风浅夏,他闭着眼,更像是自说自话这般呢喃道,“谢谢。”
“啊?”风浅夏被他弄得不明所以,可向一个小辈问这问那,自己是绝既做不出来的。他落不下这个面子,自然也就没了后文了。
巽清并没有想解释什么,这里的环境让他很是放松,他记起了一些东西,同时也放下了一些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但脑海中灵儿的轻笑声越发清晰。
偶尔,这么平静的时光也是不错。
他捻着从树上飘落的一片新叶,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便猛地一个起身站了起来。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