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只见这书办,已是胸有成竹道:“卢爷看那片林子,可还顺眼?”
问林子顺眼与否是假,怕是那好处必定就在林子内才对吧!又一句落入梁掌柜的耳中,不免暗道一声到底是这官衙里的老人,功名不成,科举路断,也惟有在这熟门熟路的差事上,多挣些银子下来,方能留待回家养老之用。
而此言一出,那旁的卢二爷却是听出了一丝端倪,林子吗?刚才这位提示自己的正是有关,那三种必需栽种之物。如今比出一片现成的林子,示意自己过目,便只有那唯一的答案,桑树林!
“不错,正如卢爷所料。这片在外看着不过是一处,无人打理的杂木林而已,其实不然,就是原本主人家配田地旁的桑林二十亩。只不过是自那户迁离后,便独留下一个老农在此驻守看管,才没了当年繁茂的景象罢了!”若非事前知道,此地不是他家所有,定然以为这位是在感怀往昔自家的盛况。
虽是不觉心中一阵恶寒,但对于此处的所在,还是极为满意。如今在加之又得了这现成的桑树林,哪里还能说出不中听的来,已然含笑应道:“不知衙门能与卢某几亩林子?”
“几亩,若在下能说动知县大人与卢爷林子,又怎会是那等不足之数。”抬手便比出两个指头,晃了晃:“此地这二十亩全都归于买主名下,便就是了。卢爷你看着可是还成?”
不待卢二爷暗暗吃惊,这旁沈书办已是继续言道:“与卢爷说句实在的,这片田地那原先的主家,早就想出手换了银子,却是苦于无人家接受下来,才无奈留到了今日。要不是此片良田都记在知县大人的熟人名下,本无缴纳粮税一说,指不定那家主人就是折了本钱,也得尽快出手的,毕竟是越拖越不值当,哪家能受得住哦!”
话已挑明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位必定是一早就打好了腹稿而来。且不说那衙门的知县大人想借机添上一笔,再上路,单是面前这大好的良机,也是卢二爷不想错过的。
也正是拿准了那卢二爷的心思,这旁的书办才自信满满,此行必是见效的很。本来这地就是上等的良田,前一日又说动了府里的大人索性,将那户料理整整十余的桑园,作了添头,怎么也得促动那位爷几分,才是道理!
这位倒是颇有耐心,给出一番明示之后,已然背着双手,踱过一边河堤上望风景去了。
“卢二爷,看这位的意思好似……。”
出手拦下一旁梁掌柜的好意提醒,不觉微微一笑道:“如今看来却是刚巧叫我赶上了这趟。能直接给了这二十亩桑园的添头,就能猜出几分,即将离任那位大人,定是有备而来。若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必得再将佃户的人家补上一补咯!”
原本还未全明白,此刻正在河堤上昂首远眺的书办话中深意,如今才算得了其中真谛。“想来这衙门的添头,还真是不易得哟!”不禁有感而发,摇了摇头低声应了一句道。
方才初到之时,卢二爷便对此处的所在很是满意。若不是手头的现银实在有限,又何尝不曾动过,全都揽在名下的念头!
自前一刻,苗头微露之时,他便已在思量今日这桩,该如何妥善收场方为上策。不觉想起了昨晚妻子之言,两人原本就打算待田地归入名下后,便将选买耕牛、办置农具诸事,一并托付与梁掌柜的杂货铺采办就成。
本来这四合镇中,这程记便是以农事起家的,有着如此之广的名下良田,总比起自己这等门外之人,知之甚多!且不说梁掌柜家,又是专供杂货一说,铺内原就不缺那耕作的农具。刚好,这也算是顺水推舟之事,又哪能旁落别家的。
此刻,再叫那沈姓书办言语一通,越发是将其间关系一起。不觉低声问向,另一旁的梁掌柜道:“梁掌柜家可有心,也置办一处丰沃田地,你看与我家做个邻里可使得?”
猛听得一句出口,倒叫那梁掌柜的颇为意外。原只当这位低头沉吟,不过是对那片突入而至的桑园,取舍与否犹豫不决罢了。却不想真是瞧上了那片所在,但是这般拉上自家共同置田,倒是让其不觉有些愣神。
正待梁掌柜尚不知该怎么作答之际,只见,这旁卢家二爷摇头着低叹一句:“今日实话说你与梁掌柜知,也是在所难免。如今家中兄弟数人尚未分家单过,这便是前次置办山头之初,便与拙荆商议而得那等无奈之法,为的便是避免手足之间,因此起了间隙。”
“原来如此!”忙是点头,低呼一句脱口而出。
还记得当初夫妻二人,对于卢家二爷置产不归在自己名下,反倒挂在每岁都得纳税缴粮的二奶奶名下,十分不解。今日得知这其中苦恼之处后,顿有那豁然开朗之感。
确有这般一说的。旁人家或许不能知晓其中的利弊,但嫡庶兄弟众多的大户人家,此一项上反倒不如那普通之家,来得轻松。因身为程家旁支的女婿,这等族内家事,他梁掌柜好歹也是略知一二的。
见其点头附和,这旁的卢二爷不禁,已是补上一句道:“如今市价二两半便可购得良田一亩。确实能够到来的佃户也不过两家,若是等再寻着合适的人家倒是不急。只是这现银却有意留着同掌柜的,再合作几单别的生意,若是都置办了田……。”
无论方才有多么的犹豫,此时在梁掌柜的耳旁萦绕不绝之声,却是无比的打动与他。要知道,由最初合作给几乎全镇的商户,替换招牌一事,还是后来联合了程记期许能在省城那等地界上,求得立足之地的大手笔,都让人对这位卢二爷的洞察之力,很是佩服!
而今,又闻这位仍是有意,再次与自家合作生意之事,怎叫他不欣喜若狂!为此不由得精神一振,头脑顿时一片清明,不过短短几瞬之后,便已是笑着提议道:“既然卢二爷也是有意,多置办些田地那短缺之数,便由梁某先行垫付便好。”
这句才刚出口,卢二爷不免追问道:“莫不是,梁掌柜并无意此处的田地,倒是卢某孟浪了。”
却不知,那梁掌柜忙是摆手,告知起来:“一来,卢二爷本就是看好此地,而且也确实上等的良田。只是我家生意尽在镇上,家中小儿也尚未及理事的年岁,哪里又能寻出一人来专理此桩的?”
不觉哂笑一声,转而看向那旁立在堤上之人:“卢二爷觉得此番得拿下多少之数,方能入了那位的眼?”
“看这架势,怎么也得倍之才肯,亦或者……等等,刚才那位口称此片良田可是共有百五十之多?”见一旁梁掌柜回忆片刻后,欣然颔首,确认此事。
他却是已在心中,衡量再三起来。拿定心思后,才慎重点了点头同一旁的梁掌柜,小声商议了几句。果然是把做生意的好手,不过片刻功夫,就能想到关键之处,到底不愧是连程记那位大掌柜,都高看一眼之人啊!
想妥应对之策后,就见那旁梁掌柜的落下半步,紧随这位卢二爷缓步往河堤方向来,书办心中已是大定。到底是官家子弟,不单进退有度,就是这等官场的规矩也算明白的很。
心中暗喜,不免也是松了口气,终是不成坏了县太爷的大事,过会子只要这位,愿意倍之与先前所求,自己便能回去复命了。
但当听到这卢二爷报出的数字后,不免难掩欣喜之情,提高三分音量道:“卢爷所言可是当真!”言语中不似疑问,而是惊喜更甚。
“自然是实在之言。”欣然颔首,再度确实了刚才那句。
却不想一旁的梁掌柜,此刻却是憨笑一声,朝那位沈书办拱了拱手凑近一步,低声示意道:“不知沈官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是不明就里,但也未曾断然拒绝,略是点了点头,便随了梁掌柜移过两步。只见那人已是低头轻语,将提议和盘托出:“沈官人可是想过,这卢家二爷既然已能定下三倍之数,倒不如你有心再助上一助,索性凑满这一顷反倒更能在县……。”想必是故意停在此处,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故作轻松的转身,回到了刚才立定之处,与卢二爷攀谈了起来。
事情也果然如卢二爷先前所料那般,随后双方的详谈更是异乎寻常的顺利。不待两日光景,自家名下赫然又多了一处上等的良田。
“如今才算真真实实,松了口气!至少,等回府忽闻分家单过的言语后,再不用为安身之处担忧了。再则这次却又是意外得了那几桩好处,反倒更能安心留下那两家在此处安顿下来。”
身边轻轻合上手中契书的二奶奶,也已欣然点头附和道:“确实值当咱们问那梁掌柜家,借度来那笔银两的,比起孤零零一片藏在郊外的良田来,那几桩添头却是再必要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