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点头,这旁卢二爷已是低声接口应道:“是啊,就这一会儿功夫,那头就已再没任何响动发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大半也该是一路奔波,刚才又在市集受了一番惊恐,外加门前那令人一阵闹,怕是极有可能吧。”
起身稍稍推开门扇,侧身从门缝中看去,对面那道依然纹丝未动的门中,再无一声哭泣传来,已是确定了刚才的作想。顺势掩门重新落座一旁:“如今还不知,那隔间内三人是如何打算的,倒是不必担心这些初来者,能有胆量敢四处乱走动的。”
闻声再瞥了一眼,不禁也是低声回应一句:“无论她们是怎么打算的,咱们还需多防他一方才好。一旦有了纰漏之处,想要挽回便是难上加难之事。依我看,还是按咱们是前商量好的那般……。”
“欲擒故纵!”提及这桩不禁也是微微颔首。
确实如今看来,那边三人中就属原来二房的丫鬟被吓得最重。反倒是另外两个一惯在内院、家庙,再不曾出过府的姨娘,好似更为镇定的多。
即便当时迎上门前,的确是那丫鬟首当其冲,猛然被吓定是惊恐万分。但以那会儿同在院外的老余头看来,那两人的惊呼之声却多半是因为被撞倒在地所致,而并非与那丫鬟一般,因为受惊当场。
如此一来,倒是让夫妻二人更添了几分肯定。那两位不过数面之缘的姨娘,又是哪里来的这份默契,居然同时得了此等消息,自求出城为两人伺疾?
商定了依计而行后,便就由当日的晚膳起,那边西厢偏房隔间中的主仆三人,俱是不约而同倍感后悔起来。摆上的菜式虽是不少,但只一眼,便能叫人失了胃口,再提不起半点食欲来。
原以外,此地虽不比府里精致饮食,但也必定是荤素搭配,怎么皆是绿油油的一般无二。唯一那道蒸蛋羹明显已是过了火候,面上都已是布满了孔洞,活似一块碗型的筛子罢了。
小心那筷子试着触碰了一下,还真是又老又硬:“这就别院的厨子做出的饭食?难到过去这段养病的日子,两位主子都是这般苦熬过来的不成?”
也难怪丫鬟小向已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且不提卢府怎么不待见一旁的杨姨娘了,但这饮食一项上,却也从未亏待过她。除了刚来那会儿,被后院的下人们刻意克扣下来的之外,便再无此等事发生过了。
正待三人愣神发呆之际,就见大丫鬟蔺兰已是推门而入:“原本就因天气燥热,肉食之类放不得许久。内室的二爷、二奶奶还每日都用着汤药,压根就不能碰那等荤腥之物。”
微微一顿,才抬手指了方向,接着言道:“等明日一早,便叫老余头再往镇上跑一趟,采买些新鲜的肉食来用,姨奶奶们若是要洗漱用水,还请用过了饭后,往厨房去吧。毕竟这偏房中,确实再无空地可安放下……。”
不待屋内两姨娘作声,便已福了福身退出门外去了。
好半响后,这旁的杨姨娘才干笑出来:“我这是自找罪受!那会儿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没能瞧得仔细,这哪里是让咱们来伺疾的,分明就是想咱们陪着内室两位,一块儿吃苦受难,才对!”
被她这般一直言点明,那旁的丫鬟小向,也已忍不住捂嘴低泣了起来。惟有居与中间的陆姨娘,慢慢拿过碗边的竹筷,慢条斯理的小口用起了桌上的饭食。
一时间,原本还是怒气满胸的杨姨娘与那旁,只是一味低声抽泣的小丫鬟,仿若忘却了刚才之事,皆是不由自主的失神望向这旁。
“我本是常年吃斋之人,哪有太多讲究,能吃上一口新鲜的饭食已是满足了。妹妹你也莫要,寻那二奶奶房中大丫鬟的麻烦,随意用些待明日再说。”
颇为冷静的言语中,却已微不可察的透着一丝颤抖,只是此刻其余两人皆是太过惊讶,并未觉出分毫来。满是委屈地有一口,没一口的用过了小半。
一想到方才午时,在镇上那家小食铺中的滋味来,更是不禁愈发怀念起来。“要不是刚才听得入神,不免惊得不轻,又怎么会没等用完了吃食,便急忙往这边来。如今倒好这别院里的饭食,居然都比不得偏远小镇上的粗鄙之物。”
并肩而卧,同样也是毫无睡意的陆姨娘,耳边听着杨姨娘的低声感叹。不免也是暗自后悔一句,当初怎么就听信了那位大房奶奶的迷惑之言,竟然还想着定是佛祖怜我命苦,特意安排了此番之事。
一但二爷因此有了好转,自己这份赶出数百里外伺疾之功,便是做实了。不说能一步登天,与旁人家的贵妾相提并论。终究是先有冲喜一桩,而后又得这份功劳,外加老太太当年,也对自己伺候左右是赞赏颇重。又怎会早在一年多前,便因今年初时即将迎娶二奶奶入门的缘故,自己这姨娘才不得不避去家庙之中,与那青灯古佛常伴左右。
回想当日的情形,无论是哪个被迫去到家庙修行之人,都会因那等消息,而心动不已。何况二房这位还是功课极佳,仕途有望之人。
一旦得了官身,自己这个大姨娘也定是随之摇身一变,得被人唤一声姨太太不是!只一想到,种种诱惑便更是迫不及待,要赶在另一新近入府来的姨娘前头,领下这份差事。
却可叹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偏就遇上了身边这人,也是抱着如出一辙的出头之想,不幸皆是双双被人所惑,一同掉入了这个早已设下的陷阱之中。
不免也是低低叹了一声。本就是夜深人静,除了偶尔传来几次不知是何物发出,格外透着股子阴冷、凄厉的叫声,颇为渗人外,整个别院内再无旁的响动之声了。
此时那陆姨娘的一声轻叹,却是听得分外清楚,不觉引得身旁同榻而卧的杨姨娘,低声问道:“姐姐也睡不着吗?”
“哎,只叹当时自己是满以为,府中能选了此间别院与二爷、二奶奶静养之用,定是一处山明水秀的地界。哪里想到,却是这般荒凉之地,刚才立在院前粗粗打量了四周一眼,却是再无人家了。”被她这句一提,明显感到身边这人,已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好容易,压住心头的惊愕,才弱弱追问一声:“姐姐可是还记得那店家娘子是如何说起的……。”
“且莫再提那桩!白日里已是吓得不轻,还记得那桩更是不能安睡了……。”虽是嘴上硬挺着,心中到底也是难免惊恐,良久后,才又接了一句道:“好歹外院还有蔺管事他们守着,那边内室中更有二爷、二奶奶在,这许多日子也都安然过来了,哪有精怪一说的。不过是这乡间妇人们,闲来无事,信口胡说罢了。”
于是说此话是宽慰身边这杨姨娘的,倒不如说却是为了安抚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才强压着阵阵恐惧小声念叨起来。正如同她常在家庙中那般,低声念诵佛经以慰自己的孤苦无依。
果然是一夜的煎熬,不但是昨日被惊吓过度的丫鬟小向;还是那旁终于得见二房两位正主面的姨娘,皆是一脸的憔悴。但当众人借着透射而入的阳光,瞧清楚双双靠坐在床边的两位来,险些便要压不住一声惊呼是脱口冲出!
原以为前后已有两月余的静心安养,即便不得面色红润,也得比起常人来差着不远。然而此刻的情形,又怎不叫人暗自惊心,这哪里是养病许久之人的模样?
那旁两个姨娘此前虽已有数月,再不曾见过两位之面了,但门旁束手立定的丫鬟小向,却是直到两位出府之前,还是由她亲手伺候多日的,如今这番变化明显,又怎能不知。
待到三人,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随了大丫鬟出得内室,回转一丈外的隔间后。丫鬟小向才忙不迭转身掩了门扇,低声告诉起来:“看着脸色,病情并未好转多少。而且如今又不得下床散步了,只怕……!”
后面之言,她已是不敢再往下继续了。有道是祸从口出,何况她本就是二房正经的大丫鬟,虽不比那陪嫁来的蔺兰更得二奶奶心,却也是领着同等的月例。
正当这旁杨姨娘也是忍不住,好奇发问之际,却听得门外外院的小丫鬟麦冬,已是送了早饭来与她们。本就不抱奢望的三人,待看到由食蓝中,取出的饭食来,俱是不由一怔。
上好的白面馒头叠了两层,外加细滑的米粥,更是散发着阵阵勾人的香气。“小婢本是农家女,不懂做可口的饮食,昨日那顿确实农家粗茶淡饭,这等米粥、馒头才是小婢拿手的吃食。”
刚才听得这句,三人已是拿过碗筷尝了起来,的确可口。但这话外之意,算是婉转告诉几人,这别院之中并无厨娘伺候一旁。
“怎么会……那这些日子来,二爷、二奶奶的一切饮食,都只有你一人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