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此句一提,屋内众人也是齐齐向门外望去,果然只等卢大爷在内一声唤道,外面两个早已除却了围裙的厨娘,便双双跪在外面台阶上,叩头辞行。
一旁随后而至的蔺兰,更是摸出早已备妥的荷包。在二奶奶的提醒下,才点头交到两人手中,又低声交待了两句后,忙又朝着屋内众人福了福,重又领着两人出了内院而去。
一番行云流水之下,即便是那旁本是多疑的大奶奶魏氏,也不曾看出丝毫不妥来。又岂是这旁原就不理内宅诸事的大爷,能够瞧出其中端倪的?
只是难免好奇那山庄的主家,究竟是何等的来历,竟然从他家庄子上出来的厨娘,也能做出这般的精致美食!更令这旁大奶奶,懊恼不已的是,之前还曾打定了主意试图将这两人,遣了出门。
即使此刻回想起来,还不由是一阵摇头长叹。无意瞟了一眼,那旁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妯娌,愈发暗恨一句:她是明知此间之事,却从未与这做嫂子的提过半句。如今瞧着那两人前来辞行,居然还越过了这大房奶奶,给了打赏!
她是越思越不对味,转而定睛打量起,另一旁正束手立定其身后的丫鬟麦冬来。原说,眼下那蔺兰被罚去了厨房当值,若要赏赐下人也理该由跟前这丫鬟经手才是。为何,出手打赏之人,却是刚才复又领了两人出去的那个?
虽不曾贸然与这旁的大嫂对视,但此刻心中本已冷静下来的二奶奶,也感到了那道在自己主仆身上,来回打量的锐利目光。微微抬首转向这旁的魏氏,开言道:“如今那两人已是离了去,这院中之事还请大嫂拿个章程才好!”
此时再纠结旁的几桩,也远不及自己的这一句力劝。只有将其捧在高处。才能顺势而为,解了自家之困,何乐而不为。何况至多再有四、五日的光景,待等去往乡间收妥了年节之用的老把式回转后,一行人便要启程往毅州去了。
已是顺利遣走了那两厨娘后,更是再无后顾之忧,即便真是全盘交托于他大房主理,也是全然无碍咯!
兄弟俩人又随意提及了,回程之前的几件小事后,才各自散了去。
才一入东厢。二奶奶便已是点头笑道:“这般倒是省事多了,咱们也做回甩手掌柜便好。只剩这最后几日了,由着那位爱怎么折腾都成。咱们刚好趁此难得之机。好生歇上两日也不错。”
身边之人却在附和着点了点头后,忙又摇头苦笑一声:“到底是被老爷精心教养着,准备接手府中大事之人!若说此前见面,也不过是简单寒暄两句罢了,今日这一对弈之下。已是深知其厉害之处!”
“莫要小瞧了旁人,也不可低估了自己。若论起应变之力来,相公你也不逊他几分!”
一提这句,身边的卢临渊更是忙不迭,摆手拦道:“岂敢,岂敢哦!刚才若不是你急智接上那一句要紧的来。只怕我这下一句,也不知敢如何应对咯!而且,比起我本欲借用的理由来。娘子所提的内宅女眷一桩,才是精彩至极!”
低声笑道:“任谁也不敢多言一句,更何况他这外男身份,更是避之不及才对。娘子高见啊!”
“高见倒是万不敢当,不过是想着前日大奶奶。迷眼打量蔺兰的那一桩来,颇为不安。才索性借了此事。让蔺兰就此脱身而出,回到内院才是道理。哪曾想却是歪打正着,刚好将另一桩头痛之事,也一并解了困。”说着也是轻拍了拍胸口,讪讪笑道。
且说此刻去而复返的小丫鬟麦冬,也已是门外候着了,只听得主子一声唤道,忙是点头应了推门而入。
“怎么样,那两个厨娘可是都安排妥了?”将书案旁的轩窗轻轻掩上,才转而向麦冬问道一句。
听得二奶奶这般问道,也是谨慎地压低了嗓子,回禀道:“蔺兰姐姐一见主子给的纸条,便知晓了。先是打发了浆洗的婆子,忙又寻了蔺竹兄弟一旁看守,这才掩了厨房门扇,劝说起那两个厨娘来。”
“果然一听,是给她们寻了处专司素斋的面食铺子落脚,那两个婶子,便已连声称是。何况主子还与她们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这等好去处摆在平日,哪里还轮得上她们……。”
静心听着对面这丫鬟的细诉,二人也是愈发安下心来。当初本就有意留她们在山庄,才极尽可能寻来了这两个孤儿寡母之家的。一来是这般的人家,失了顶梁柱生活势必困苦的很;二来也是为了保全山庄的秘密,才选了她们两家。
原本这等的人家过活定是异常的艰难,对眼前所获更会倍加珍惜才对。基于此点,于一直保持神秘之色的渌水山庄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虽说如今并非直接去到山庄,但此去京畿只怕也会有人,前往打探消息。索性与那两人明言幕后的东家,却是这山庄主人才好!”联想到今日在正屋内,被自家兄长紧紧追问起的那一句来,不由已是脱口而出提醒道。
“是该早做防备才对。有了今日正屋里这一出惊魂记,更得万分小心才是。麦冬你且将这其中关键,悄悄说了与蔺管事知便好,想来他定会将此妥贴安排的。”
只见二爷,也是取了一封早已备下的书信,交与她道:“再寻个机会往梁掌柜家一趟。这几日间,怕是难以见上一面了,只需比照着信中所提,帮着将余下几桩办妥就成。至于银两一事上,我会让老余头家下回出城时,一并带了与他。”
那丫鬟应了一声后,又小心将物件藏入袖筒内,才仿若无事般的出了东厢,直奔外院而去。亏得前一刻,二奶奶已将院中一切事物脱手了出来,如今那头正屋里,正是一派忙碌景象。
旁的不提也罢,单是这厨房一空,若无人料理众人的饮食,又该如何是好?何况眼下那二房被遣的大丫鬟,也因被长老们赞道一句后,已然得了重回内院的特赦。
而今空无一人的厨房,原先的那位主子更不会独留下她,被大房之人狠命使唤。这最后的几日,除了再另寻他人接手外,也就只剩让丫鬟们自己动手了。
“你说这不是自个找罪受?我原还想着,能跟着主子来此歇息几日的,哪里知道却被遣了来灶上生火?”这小丫鬟才刚一出口,却被另一旁的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强拦了下来。
“嘘!你还想不想留在内院了?没瞧见前一阵,就连二房的大丫鬟也被遣了来厨房,领过这等粗重的差事不是?”这一提醒,顿时让一旁的小丫鬟熄了火,再没吭声半句。
原本那点小心思,也瞬间没了踪影。毕竟一家老小可都是这卢府的家生子,若是存心想要胡乱交差,到头来必会连累了全家人被打发了出府去,这无疑与一块巨石压得小丫鬟,再无半点挣扎之力。
厨房中没了偷懒耍滑之人,虽是不尽如人意,倒也勉强能应付得过去。再加之,二房这屋里的两个丫鬟,每每也是客气相待,并无刻意刁难之事发生。
最后的这五天时日,众人也都过得异常的平静。就连每日清晨走街串巷的货郎叫卖之声,也成了整个院子中唯一的响动。二房两人更是深居简出,除了与兄嫂并坐用饭外,便是难得见他们出入东厢的。
直到取道回转毅州时,二房夫妻俩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奇,倒是让大房两位暗道:此番祭祀之际,能寻来那等手艺之人的二爷,不过是假借了他人之手,才得以顺利办到的吧?
偏转了身子,还是略有迟疑的念叨了一句:“妾身是怎么瞧,二叔他也似那,能将旁人家得意的厨娘借来一用之人。虽说也是因为那家的主人,尚未回转此地,才叫咱们家占了先机。可到底都是些坊间难得一见的饮食,由此便可见那山庄的主家,是何等的身份。”
“莫说娘子你仍有怀疑,即便为夫我也是将信将疑。单论那最后一日,寺中高僧临行前,特意寻了我家二弟一叙,便已能十分肯定必是为了那份稀罕的食单而去!”
却被这旁的大奶奶魏氏,轻笑着直摇头道:“再稀罕那也是旁人家的好物件,与他卢家二爷什么相干?那大和尚也是病急乱投医,却是做得无用功,倒不如直接往厨房求了那两个厨娘,才更好些!”
“娘子所言差矣。想那山庄既能藏有这等食方,又岂是普通富贵人家。漫说是问那两厨娘了,就算那寺中的主持亲自登门去求,也未必能如愿以偿才对!”轻笑着,摆手接道。
听了这么一提,魏氏不免低声再问道一句:“但当日分明就有人看到,大和尚是一脸欣然而归,想必是在二叔那里得了确实的回音。若非如此,也该是面露遗憾之色才对……。”
“那是出家人,又岂是我们这等俗世之人可比!”忙又抬眼看向身边的妻子,紧接着一句提醒道:“莫要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