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里面十分晦暗,再加上不断变幻起伏的雾气,视线越来越模糊,只得砍下一根树枝当手杖,探着路前进。又走了一段,因为怕被林里那伙儿人发觉,我每走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
落下的树叶被水气侵蚀的**,转化成植物生长必需的养分,让植物茁壮成长,但味道真的很难闻。身上被伸出来的树枝挂到或是脚下踩到落叶层上一滑,都会让我的精神高度紧张。说真的,我挺想有个伴儿的,但我也知道在这里面找到完全交心的伴儿几乎不可能。
进山寻宝不是踏春郊游,放纵心情,见谁都能打个招呼,甚至同路相伴。过年也不是没人狩猎,我们那里的人也会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牵上猎狗、扛把猎枪到山上转一圈,打个野味什么的,配着自带的酒菜,就地生火,对酒欢歌,海吹一番,除非有意外,否则大家都只是在山林外围溜达。
而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山里的山,野兽出没的原始森林,随时都可能丧命。
大家牺牲了过年与亲友团聚的宝贵时间,提着脑袋跑到这里来,不用说,肯定是各怀鬼胎,各怀鬼胎的人要想交心,谈何容易?所以,在这里见面,大家根本就不会彼此信任,都有敌意:怕对方抢了自己的货,怕对方知道自己的底,更怕对方万一是个警察什么的……
前面传来一声吆喝,离我大概三四十米的距离,然后有人应着,还有人说笑着,像是往我这边走。所幸林深树密,又有雾气遮掩,彼此都不到。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儿,我觉得还是不打照面的好,万一得不到他们的信任,他们人多势众,手上有武器,我的处境就不妙了。旁边儿就是棵一尺多粗的珙桐,我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一两丈高,准备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再做决定。
来的是五个人,最前面一个人三四十的壮实汉子,走路时步伐沉稳,长的是面貌凶狠,手握一杆双管猎枪,像个带队的。后面跟着四个,穿着长相都像是附近山寨的猎人,他们每两个抬一个三尺多长,两尺多宽的帆布背包,像是很沉重,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从他们背包的样式与装备的武器来,与拿微冲的应该不是一路人。
一个提水连珠的猎人向前面叫道:“常坤哥,等等致安他们吧,这里林密雾浓的,别让他们跟丢了!”声音有些喘,像是很累。
壮实汉子刚好走到我所在的树下,他警惕的端着枪四下打量一番,不屑的回头他们一眼,“嗯”的应着,然后靠着树坐下。
后面几个面露喜色,快走几步,把抬着的帆布包和自己背的行礼放下,围着叫常坤汉子的坐了下来,有个脸上带着点儿小胡子的赶紧给常坤递上一支烟。
常坤接过烟点燃抽了两口,就向围在身边几个道:“都他娘的别坐了,赶快把火生起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几个猎人像是已经习惯被骂,赔笑应着,从腰间取下一把猎刀,在附近忙了起来。
我在他们头顶屏着呼吸不敢动,听到常坤说他们要在过夜时,差点儿一个跟头翻了下去:他们要是在下面过一夜,我就要在树上过一夜,并且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他们随时可能发现,一动不动的过一个晚上,我对自己没信心。
这伙儿人带着枪跑到神农架,肯定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是常坤,走路时步伐沉稳,心思一定也非常细密;说话时声音不大,却粗暴且透着股狠戏儿,面貌又凶恶,几个猎人却对他非常恭敬,像是很怕他……
可要是不下去,被他们发现时再想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正在想着怎么跟他们说,下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两个猎人抬着一只银豹走了过来,还没走近就先后堆笑着叫道:“常坤哥!”这两人的年龄似乎比常坤要大,却叫的这么亲热,谄媚讨好之态不言而喻。
常坤丝毫没有领情,反而破口大骂:“妈的,走这么慢,老子带你们逛街来了?”后面过来这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嘿嘿笑着,一句话不敢多说。
“笑个屁,还不赶快把豹子剥了!”
本来还打算下去套个近乎,顺便分点儿豹子肉吃,现在来是没戏了。这位常坤哥今天心情不太好,我还是少惹为妙,现在只能先忍着,能挨到他们走就算了,实在不行,再想其它的办法。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背包挂在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上,自己坐在下面一根粗的枝丫上,暂时还不是很累。
两个猎人抬着几十斤的银豹刚跟上来,就被常坤臭骂一通,连休息都不敢就继续忙碌。他们就近砍下一个树杈,把文豹挂起来开始剥皮,先在文豹肚子下面划开口子,然后一左一右开剥,手法熟练的很,转眼一张完整的豹皮已经被取了下来。
一个拿起豹皮打量一番后,带着羡慕向常坤道:“常坤哥,还是您的枪法好,我们的几枪都没打中,您一枪就解决了!”
我刚才被那阵枪声吸引进来的,还以为是老牛跟人干上了,原来是这些人在打银豹。不过,这群人的架势,绝非打只豹子这么简单,可能是倒霉的豹子想偷袭他们,结果找错了主,丢了性命。
这时,他们的火也生了起来,林子里雾气大,根本没有干柴,好不容易燃烧的火苗夹着浓烟往上蹿,我在树上面被熏的眼泪直流,尽管强行忍着,有几次也呛的差点儿咳嗽出来。过了很久,浓烟才散了点儿。
接着几个猎人又在树下烤肉,浓烈的香味诱的我嗓子眼儿发痒,也只能忍着把口水往肚子里咽,甚至祈求再来个什么野兽,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开,我好换个地方躲。
小胡子猎人边烤肉边道:“常坤哥,这次您和五爷都进来了,是不是要准备做票大的?”
五爷?做票大的?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走的哪儿一道,也不知道他说的五爷是谁,但想来能被这么多人称为爷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这种被称为爷的都亲自来了,他们要做的买卖肯定不小,不知道跟神农洞天有没有关系。
常坤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没有要理会小胡子猎人的意思。小胡子猎人尴尬的笑着,把手里烤好的肉双手递到常坤面前:“常坤哥,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常坤这才动了动,本来伸手去接,愣了一下后,突然把肉推开,从地上捡起一枝树叶细细了起来。这一幕被我的清清楚楚,我实在弄搞不懂这常坤发什么神经,放着好好的肉不吃,捡根树叶,难道这常坤喜欢吃树叶?
给他递肉的小胡子猎人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堆着笑向常坤道:“常坤哥,这是珙桐叶,据说这种树已经在地球上活了几万年了,是什么活标本呢!”
常坤嘴角一狞,中邪般的快速抓起猎枪举了起来!
这下该我愣了,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心都凉了:妈的,这都能被他发现!常坤捡起来的很可能是我上来的时候踩断的树枝,或许他并不知道树上是人还是野兽,只想试一下,但……
在树上躲都没地方躲,枪声和子弹的呼啸却在面前接连飞起,我连惊带吓的身子一歪,慌乱之中抓到了挂在头顶的背包,“刺啦”一声,连人带背包一起翻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