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哭:“徐大夫,你快他看啊,他回光啦,他真的要死啦!”
徐少亦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干脆溜出去逛了一遭。
我哭得很带感,孟小九却嬉笑着拽住我的小胖手:“圆圆、你、你怕我死么?放心,哥哥死不了,咳咳……”
病成这样还不忘占我便宜,我见他说了这么多话,好像真还死不了的样子,终于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然后欢喜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你别死,我明儿就叫大舅把你那个恶毒的后妈送走!”
徐少亦正好进来,和孟小九面面相觑,哑然失笑。后妈?
他舒了一口气,浅笑着把我的手垫在了脸颊边,声音听上去实在是无所谓:“那是我亲娘。”
哦?哦。我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说是亲的就是亲的吧,这家伙,死要面子啊,敢情很喜欢被人虐啊。
我浑身上下搜罗了一圈儿,实在没什么稀罕玩意儿,只得把已经被玩儿得看不人形的、黑乎乎的一个面人儿放在他手里,很郑重道:“这个,给你。只要你不死,我以后勉强和你玩儿!”
他捏着黑乎乎的面人儿,眼里一阵透亮,复又小心翼翼地望向我,还红了脸颊,小声嗫嚅道:“给我的?”
“不要拉倒!”
“要!”
徐少亦浅笑着在一旁把他身上的针都拔了下来,他捏着面人儿一脸幸福地睡了过去。
我轻轻抚上他漆黑浓郁的眉,试图抹平,然后嘻嘻笑开:“孟小九,你要是个玩偶,那么漂亮,安静乖乖的,还真是好玩!”
拔了针后,虚弱的孟小九就被送回了庄上。不过不是他那个娘亲住着的西苑,而是我和大舅住着的荔苑。
大舅的荔苑是个奇葩的院子,有几棵硕大的荔枝树,树干黑褐色,表皮较粗糙,开了花结上了果子,便更有看头了。
但之所以说奇葩,还是因为秣陵这土壤,除非神仙,却万不能养活这么耐热的东西的。
可是大舅却做到了,大舅是个神奇的人,比神仙还厉害,所以他的院子,便整日里都跟个火炉似的,连神仙都受不了。我住在这里,每日就跟蒸馒头似的,却蒸得我愈发消瘦下来。
我却很满意,因为我已经不那么圆了,在孟小九面前,我终于可以略扬扬眉。
此刻我嚼着鲜美的荔枝,甩开我的小跟班,一步一颠儿,往大舅和孟小九锻炼身体的地方去。
孟小九回来以后,大舅就不许他那个恶毒的娘再见他了。据说孟小九就是秣陵另一个牛掰的人家,也是大胤一等一的儒学世家孟家的孙少爷,不过身份不太好,是个庶出的孙少爷。
可她娘的名声却很盛,是他那个‘儒雅’的父亲得意的一个小妾。他的娘够美,因此他的样子才那么不落尘俗。而且他的娘还很有野心,总妄想扶正,因此做了不少牵累孟家香火的事儿,最后却连累了他不祖父被喜爱。
可是怎么跑到我大舅的向恒庄来了?我歪了头,想了一圈儿也没甚名堂。
我是坐在门槛上剥荔枝的时候听见几个胆子大的小婢女说另外一件绯闻的,她们一提“西边儿”,就个个会心一笑,然后说:“少爷怎么还不叫回‘连卿九’?”
我大骇之下了个嗝儿,“啊呜”一口便吞下去一个果核儿,顿时呛得满脸通红,大喘气儿试图把它咳出来。
连卿九么?我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想,太难听了!真是,太太难听啦!这到底是谁出得馊主意啊。
我还忒单纯,完全听不出话外音,我只知道,若是那样,喊出来却是极不入耳的。
“咳咳咳!水,给我水喝!”我张牙舞爪地喊起来,婢女手忙脚乱,过了小半天,端了一盏荔枝蜜兑的水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嫌弃的推开:“太甜了,不要!”
“小姐。这个败火,您方才荔枝吃得多啦!”其中一个瞧了一眼满地散落的果核,略有担忧。
我才不信呢,荔枝那么甘甜,会起火?于是起身拍了拍屁股,理了理衣角,悠闲地朝大舅‘栽培’孟小九的那个院子去了。
那个婢女还不死心,端着荔枝蜜别扭地跟着我。
“不要跟着我!我要去练神功啦!”我这么威胁她们,觉得很有气势,顺手又抓了一堆荔枝,用裙子兜着。
于是她们一听我是去大舅那里,就跟要下龙潭虎穴似得,一个个歇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