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习武之人的经验,都靠得这么近了,难道不是补刀的最佳时机么?苏亭之却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当真像极了一只做坏事被捉住的小奶猫。
阮筱朦在考虑,是扶着还是松手?念头一闪而过,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不光松手,她还推了一把,让苏亭之向后摔倒在地上,匕首发出咣当一声。
就算方才他曾被勾起什么旖旎的心思,现在也全都摔碎了,回到了清醒的痛苦中。
阮筱朦很凶:“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杀我?看来我真的不该管你,就应该让你醉死病死,随你怎么死!”
“我本来就不用你管!”他咬了咬唇,狠狠地说,“只要我活着,对你的恨就会跟我一辈子,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以为我稀罕去改变什么吗?”她冷笑了一下,“你想恨我就恨吧,想杀我我也不在乎,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问心无愧就好。我救你,或许有同情有可怜,但我没有内疚,苏亭之,我从不欠你什么。”
阮筱朦扬着头,流露出和清兰公主一般,身为皇族的典雅高贵:“我是大越国开国之君的女儿,若是因此注定了你会恨我,那我也没办法。可是,改朝换代这并不是头一回,你想想当初,你们李家是如何取代前朝,登上帝位的,你的老祖宗们难道是兵不血刃?要是李原能让天下人坐享太平盛世,谁会揭竿而起?要怪就怪你的父皇,守不住江山帝业,他不配君临天下。”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被灭的不是你的国你的家!”苏亭之眸中闪过滔天恨意,“有胆子你过来!”
“过来就过来。”
裴纭衣张口伸手,却未及劝阻,阮筱朦还真过去了。
苏亭之抓起地上的刀,一扬手,银光一闪擦着她的脸过去,直直地钉在门上。阮筱朦一愣神的工夫,被他伸腿绊倒。
苏亭之生着病,但到底是男子,个子有优势;阮筱朦虽然有武功,但是顷刻间被他缠住手脚,施展不开。他俩一个恨意汹涌,一个火冒三丈,像两个耍赖的孩子般扭打在一起。
裴纭衣目瞪口呆,半晌,用手捂了下眼,简直看不下去。若说这样的打法叫寻仇,那村口的娃娃们都算得上顶尖杀手。
他正琢磨该如何下手拉架,那俩人已经很快结束了战斗。
苏亭之败北,他本就松垮的中衣被扯得越发凌乱不堪,脖子上被挠了三道醒目的指甲印,右臂上被咬了一口。这模样不像刚刚经历了战斗,倒像是别的啥。
阮筱朦虽然胜出,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被薅得像个傻姑,衣裙也皱皱巴巴。
她站起来,以胜利的气势和姿态继续指着苏亭之训斥:“你也不配身为一个皇子,因为你心中只有个人恩怨和荣辱,你从不曾想过国家兴亡和百姓生计,报仇的意义又在哪里?”
说完,阮筱朦雄纠纠气昂昂地顶着她的鸡窝头,甩门而去。
裴纭衣抿唇轻笑,跟在她身后。走前,他还看了眼苏亭之,心中已是了然。
苏亭之哪里是脑子有毛病?他只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样的心思越重,他对郡主便越凶,仿佛只有不停地提醒自己杀她,不停地恶言相向,他心中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次日,纭裳过来告诉阮筱朦,说苏亭之走了。
他到底还是决定离开郡主府,再留下来,他也杀不了阮筱朦,是不能,也不愿。
纭裳本有些担心他病没好,但又一转念,其实苏亭之自己的医术就不错。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医术到底有多高,可是苏亭之刚来的时候,检查过大夫开的每一味药,还曾对大夫的医术嗤之以鼻。
阮筱朦听了略感意外,他一个落魄皇子,是在何处学了摄魂术和医术?
“他走时,可曾留下什么话吗?”
纭裳欲言又止,止了又言:“苏公子说,若他日再见,定不会心慈手软,他与郡主……终归只有一人能活在这世上。”
“他烦不烦!”阮筱朦嗔了一句。
裴纭衣抿嘴淡笑:“他这人还真是嘴硬。”面对面的下不去手,决定离开还要放狠话。
苏亭之临走,还找纭裳借了些钱,他被救回郡主府时,是身无分文的。纭裳心疼了好半天,让他写了借条,按了手印,这才借了他十两银子。这已是她跟在郡主身边,省吃俭用的全部家当。
“他走了也好。”阮筱朦沉默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她转头对裴纭衣交待:“悄悄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把杜桑和纭裳也送走吧。还有咱们……也该走了。”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会很危险,杜桑可以照顾纭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几天后的深夜,裴纭衣去楚府请楚蓦。
当时,楚蓦差一点准备就寝了,披着件外袍坐在灯下看最后几页书。养了这些日子,他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内力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
裴纭衣跟在楚星身后进来,躬身说道:“金玉郡主明日生辰,想请楚大人此刻过府庆祝。”
楚蓦对他这个时候来,本就意外,现在对他的这番说辞,更是意外。
他放下手中的书,不解地问:“我怎么记得,郡主生辰应该还差几个月呢?这提前也提得太多了些。”
“回大人话,”裴纭衣解释,“郡主说,每年过生辰都是春天,睹物思人,难免想念先帝,心中悲痛,不如,改在冬天过。今日心情好,择日不如撞日,就定了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