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星期之后,比赛的结果出来了,而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等老师把我带到海城舞蹈学院的时候,我只看到一进门的大厅上有一副放大的照片,是我穿着舞衣跳《吉赛尔》的样子,据说校长这样做是为了鼓励所有跳舞的人不要放弃梦想。
要知道海城舞蹈学院是所有舞蹈者心目中神圣的殿堂,而今校长把我的照片放在里面,我被这一举动给吓傻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明所以的被老师牵了进去,然后不可置信道:“这样做干嘛呀?挺丢人的,我得奖了吗?没得奖就挂会被人说话的吧!”
老师拍着我的手道:“得奖了!得奖了!第二名呢,厉害吧!我真没想到啊,第一名就是那个法国女孩儿,不过站起来为你鼓掌那个评委特别看好你,所以评委之间出现了争执,这才一直拖到现在才给出结果。我们海城,你是第一个在国际比赛上拿奖的呢!”说着,老师的眼睛又开始眼泛泪光。
我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跟个木棍似的杵在舞蹈学院大厅的门口,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画像,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耳边老师说的话更是不真实,一阵天旋地转。只听见老师断断续续的不停说道:“俄罗斯是个好地方,那里的舞蹈老师虽然严苛,但调&*教出来的人都会脱胎换骨,孩子,等你回来以后,你的造诣就远远在我之上,或者说在国内,就没有人能比过你了。”
“什么意思?”我游魂似的问,“俄罗斯?我要去俄罗斯吗?”
“是呀。”老师道,“你想去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俄罗斯那边的学校要招募你,如果你同意,马上就能动身,我已经和你爹妈说过了,他们都没有意见,一切就看你的了。”
我‘哦’了一声,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疯了似的转身冲出舞蹈学校,当天晚上站在方妍家的弄堂口等她出来。
她洗完了头出来吹风,问我:“你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道:“我要去俄罗斯了。”
她张大了嘴,这辈子我还真没见她这样的表情过,她永远很平静,就连生气愤怒的时候都很平静,只有眼睛里蕴含着滔天的怒意,但现在她吃惊的嘴巴都合不上,良久,她道:“好啊。”声音干干的。
我又大声说了一遍:“我要去俄罗斯了,俄罗斯!!!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我都不知道在哪儿!!!”
她向我走近了一步,道:“我也不知道在哪儿。”继而强撑着笑,“不过没关系,呆会儿我回家拿个地球仪出来,我们找找看,再说地理课的时候老师不也提到过这个国家嘛!总归不会太远吧!”
我握着拳头:“还不远呢,我妈说坐飞机要九个多小时!”
“九个多小时?”她的声音终于开始有些发抖,然后呆呆的问我,“那……我能坐火车去看你吗?到时候寒暑假的时候,我就坐车来看你,行吗?”
“你说呢!”我气的眼睛发红,“妈的,都是你让我跳那什么该死的黑天鹅,我恨死你了。”
她突然就哭了,她从没在我面前哭过,哽咽道:“那怎么办?我不能坐火车去看你吗?连飞机都要九个小时呢!”
我们俩就这样站在风里,半晌,还是她先回过神来道:“挺好的,是不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爸说的,我爸从小就这么教育我,说‘你看,幼儿园的小朋友再要好,到了小学还是会分开,会再交新的朋友,然后小学毕业以后呢,又会认识初中的同学’,你看就跟我俩一样,我俩总归有分开的一天,你不能老这么依赖我,你去俄罗斯要钱吗?是不是公费的,他们保送?”
我点了点头,她立刻高声道:“好啊,你一定要去,知道吗,你要争气,多好的机会呀,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是舞蹈家了。”
“去你妈的。”我口不择言,“我在这儿怎么就妨碍你了。”
她沉默:“没妨碍我,你别说傻话,你自己心里也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人家想去俄罗斯都去不成呢,你呢,有国家给你出钱培养你,不过你这人特老实,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记得长点儿心,知道吗?”
我气的转身就走。
可饶是如此,我也没能气过两天,在我离开去俄罗斯的时候,我没让我爹妈来送我的飞机,我和爹妈的感情本来就很淡薄,俗话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妍总说她爹妈是感情炙热的人,所以彼此在一起会互相伤害,而我爹妈恰好相反,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似的,大概就是为了组建一个家庭而生生凑在一起的,我从没见过他们吵架,打架就更别提了,每天都冷冷清清的,至于我的出生,似乎更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很大的喜悦。我妈一天到晚想把我培养成明星,其实她不过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了,却总坐着不平凡的美梦,觉得自己身怀绝技,只是被时代给耽误了。而我爸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不像方妍她爸,手里有钱还有权,但我爸也老做着属于他自己的春秋大梦,天天捧着一个无线电台,听我国会怎么对付美帝国主义,然后吃完了饭就和邻居去讨论国家大事,好像他说的话多权威似的。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得知我要去俄罗斯以后,我爸开始了对俄罗斯军(*事,政*(治和历史的各种阐述及讨论,我妈倒还实惠点,晓得给我张罗衣裳,说那里天寒地冻的,要记得保暖。
等到我说你们别去送我飞机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哦,那好啊。”
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欲盖弥彰道:“不让你们去,主要是怕跟你们道别的时候舍不得,你们知道的,我第一次出远门,我怕我到了机场,看到你们我就后悔了,就不想走了。”
我这么一说,我爹妈是决计不会送我了,只是在那一天清晨起来,早早的给我的行李打包,然后我一个人把行李拉到了方妍家门口,最后还是方妍的爸开着单位里的轿车送的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2217,那时候满大街的都是夏利,只有他爸开的是桑塔纳,虽说是公司的车,但感觉还是牛逼轰轰的。
方妍不让她爸送我们到虹桥机场,只同意到人民广场,方妍的爸爸不放心她,但她一再坚持,她爸没办法,只有把车开到了人民广场那里的925专线那里,是直到虹桥机场的,跟着把我把行李箱放好之后又千叮万嘱的才依依不舍的走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的女儿呢!
一路上,我和方妍并肩走在车子的后半部,这辆车开的很慢,我们是一早就算好时间提前了好几个小时才出门的,整个车的线路也基本上是通过一整个海城,跟游览车似的。
方妍说:“你看,那儿是市政(*府。”
“嗯。”我点头。
开出去大约一个小时,我们见到了很多没看到过的地方,我问方妍,那儿那儿那儿那儿都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