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网

第48章（第1页）

吴光耀是不是记错了地点呢？遍查同治七、八、九年在京日记，都没有此类突发事件的记载。曾氏日记于待人、会宴诸事，纪录甚详，此种事件虽不愉快，但是也没必要隐讳。据此，可以认为，曾国藩在京期间遇刺，不符事实。

还不甘心的话，我们再看看在京期间乃至直督任内，他与&ldo;当事者&rdo;二陈的交往。据日记记载，在京及直督任内，唯一一次三人共同见面，乃在九年七月廿三日：&ldo;陈小蕃来久谈，陈镇来一谈&rdo;；小蕃，陈廷经字。陈镇，即陈国瑞。此时曾国藩正处理天津教案，陈国瑞被法国公使罗淑亚点名抓捕，他力辩其不在事中，无须治罪。与二陈的会谈，应该与此有关，陈国瑞这会也绝不可能&ldo;酒酣&rdo;、&ldo;拔剑&rdo;。

根据对曾国藩言行踪迹的调查，我们找不到遇刺的痕迹。从陈国瑞在同治八、九年内的行踪，也看不出他曾有此豪举。刺杀武英殿大学士直隶总督未遂，若要论罪，必是死刑；倘若审官徇情、奥援出力，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新疆、东北等地，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可是，考察事实，此期间的陈国瑞春风得意，直上青云，怎么也不像受过刑责的样子。所以，&ldo;白云可杀&rdo;，而终于未杀。人物、时间、地点，没有任何证据支持此一事件的真实性，吴光耀捏造故事、意淫老乡，可以结案定拟。九泉之下，他恐怕也因造谣诽谤而处身拔舌地狱了。

庆云（国瑞字）虽未追杀&ldo;白云&rdo;，但是，人在长安，浮云已散，陈国瑞将度过一段事机最顺、意气最盛的岁月，足以令其淡忘过往的屈辱，消泯曾经的恩怨。同治七年春，捻军张宗禹突犯直隶、山东，经醇王密荐，陈国瑞赴京，进入神机营，以头等侍卫身份训练旗兵。当时捻势大盛，恭亲王节制左宗棠、李鸿章、曾国荃诸军，合围会剿，成效不著。陈国瑞以剿捻起家，一时间很多人都想重新起用他。因剿捻不力而退居后勤保障一线的曾国藩也不例外。五年底，他给李鸿章幼弟李昭庆传授机宜，就说：&ldo;据擒贼供：所以怯陈国瑞者，以其夜间极善劫营，又打仗耐久，不肯收队。湘、淮各军枪炮远胜于陈，但不肯恋战，收队太快&rdo;；淮军初始，得苏、沪饷源之利，过于倚靠洋枪大炮，养成骄娇之气。与捻军相遇，对攻近战，稍逊一筹，并不仅仅是不习骑战的原因（陈国瑞在僧军，并不统领马队，而是指挥步兵）。来自对手的赞扬最可宝贵，所以曾国藩不得不惹发相思，唱起&ldo;人不如故&rdo;的老调。六年初，他就写信给李鸿章：&ldo;拟调陈国瑞前来金陵察酌，练成一军，备贤昆仲及舍沅弟调遣&rdo;；按：曾国藩时任两江总督，故称调其来金陵；&ldo;舍沅弟&rdo;，曾国荃字沅浦，时任湖北巡抚。但是，古琴虽好，奈何调不准弦？陈国瑞桀骜难驯，他&ldo;反复筹思&rdo;，权衡利弊，觉得并无把握用好这个&ldo;将才&rdo;，终于只能&ldo;决计不用&rdo;。曾国藩不敢调，醇王却敢，原因不在他比曾国藩更能&ldo;将将&rdo;，而是因为：一，湘、淮军势太盛，始终不令满人放心。如果陈国瑞练成新军，则可以收到制衡的效果；二，陈和僧格林沁情同父子，恭、醇和僧交情亦深，较之调派其他汉人将领，共事当更愉快，情感愈易融洽。

&ldo;陈大帅&rdo;之名久在人口，一旦来京，故将军重作干城，王公贵戚&ldo;望门而求纳交&rdo;，朝野称颂，中外倾动。更令他心情愉快的是，听到他重出江湖的消息，死敌刘铭传立即告病还乡，逃之夭夭。老&ldo;白云&rdo;退居二线，小&ldo;白云&rdo;惊慌逃窜；坐观浮云窘态，恐怕比手刃浮云更令人快活。

排除干扰，轻装上阵，陈国瑞入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训练神机营的旗兵。神机营创设于咸丰末年，抽调在京八旗精锐组成，僧格林沁曾任指挥官，现在由醇王奕譞领衔。神机营固为&ldo;八旗精锐&rdo;，但依然保留了养鸟、斗蝈蝈、酗酒、私斗等&ldo;日操&rdo;项目，所以比较湘、淮各军以及陈国瑞原来统领的部队，差距有如天壤。奕譞带陈国瑞去各营视察，熟悉工作环境，几天后，问他：&ldo;是可用耶？&rdo;他直话直说：&ldo;以国瑞言，无一用&rdo;。随后，就是整风改造。他的方法很简单，旗兵懒散已久，改造之法，无非&ldo;习劳&rdo;。&ldo;习劳&rdo;之法，就是每天带领旗兵&ldo;荷戈环寻外城&rdo;，按今天的说法就是&ldo;拉练&rdo;，就是&ldo;跑圈&rdo;。体能训练天天搞，&ldo;旗人疲欲死&rdo;，怨声载道，从将领到士兵，&ldo;人人恐惧国瑞即真统旗兵&rdo;。奕譞一看，兵帅不合，汰练旧军是行不通了，只有募练新军。于是让他在神机营士兵以外招募数千人，陈国瑞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但是，直隶地方，士民疲玩，几乎没有合格的兵源，就地取材行不通；回乡招募，加以训练，再带到北京，时间上来不及。怎么办？今日商业社会，新公司要在短期内获取业绩，在人事政策上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就是高薪挖人；陈国瑞虽不做生意，生意经还是门清，他也搞了一套优饷挖兵的办法。当日华北平原，左宗棠部队最多，陈国瑞便宜行事，先对老左开挖。

左宗棠的楚军沿袭湘军的薪酬制度，普通士兵每月工资四两多银子；陈国瑞则开出七两五钱的&ldo;天价&rdo;，派出&ldo;猎头&rdo;，跑到楚军各营&ldo;勾引勇丁&rdo;，甚至连左宗棠的亲兵营也有&ldo;猎头&rdo;们的踪迹。除了工资高，陈国瑞的&ldo;募章&rdo;还规定：&ldo;赌博、洋烟不禁，抢夺不禁&rdo;。不论湘军、淮军，其基层士兵诚如王闿运所说：&ldo;以利为义&rdo;；两军待遇优劣悬殊如此，士兵用脚投票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短短几天，陈国瑞就从楚军挖了三百多人。不但挖人，&ldo;逃勇&rdo;们顺手牵羊，还带走军械装备以及骡马米粮，陈军接兵人员并有趁机抢夺之事。左宗棠闻之大惊，这不是赤裸裸破坏就业市场秩序么？任之不管，非战斗减员必将愈演愈烈，楚军崩溃堪虞，于是，赶紧上奏告状，请责成奕譞&ldo;妥为驾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