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那人赞了一句,又挥挥手,示意押住驿丞的那人退开些。可就在他分神的这片刻罅隙,一只手却闪电般缠上了他的右腕。
寒夜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那人腕骨折断,剧痛之下兵刃登时脱手,掉在地上。电光火石间乔重钰已点足跃起,在此人头上一个借力,飞身往前,一掌抓在正制住驿丞那黑衣人的后颈,一带一甩,就把人丢了出去。
景越早在他冲去救人的时候领着弟子们冲上,和余下的人斗了起来。他们一行人算上沈康也只有九个,对方却足有十六人,就算已制服了头领,依旧有些吃力。
乔重钰把老驿丞救下,探过脉息便交在许翰手里,同时吩咐他把沈康也带回屋内。说话间又是一人提刀刺来,乔重钰头也不回,侧身一避,伸手便击在他腕上,即刻便令对方丢了兵器。来人大惊,转身想跑,却眼前一花,竟是乔重钰又站在了他眼前,同时一个拳头迎面击来,直接把他打得昏了过去。
沈康原本被许翰拉着走远了几步,此时又溜回了门口,见状忍不住拍掌大笑。乔重钰一惊,刚想喊他进屋,就看见有几柄飞刀划破夜空,正掷向沈康!
门口仅站着沈康一人,那飞刀角度又刁钻,将几条退路都锁死了。乔重钰心头绝望,却仍竭力奔去,突然墙沿上射下几块碎石,携着风声而来,尽数将飞刀击落。
沈康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早吓得眼都直了,被乔重钰一把拎起,直接丢回房中。再回头院中已多了一人,长剑雪亮,剑尖一挑,干脆利落地斩下一名黑衣人的手掌来。
乔重钰望他一眼,只觉心中忽然百味杂陈,半个字都说不出。偏有不知死活的这时候攻上来,直接被他卸了两边胳膊,一掌震飞出去。
祁远剑法精湛,场中形势顿时逆转,那领头人捉着手腕看了半天终于放弃,扯着嗓子喊了声,自己当先逃命去了。乔重钰示意弟子莫追,随即抬眼望向祁远,见他也向这里看来,目光一瞬,便闪身走了。
乔重钰在祁远离去的瞬间便想追上,却被景越一把拽住,默不作声地摇了下头。他这才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朝弟子们发问:&ldo;方才可有谁受伤?&rdo;
祁远其实并不曾走远。
他奔出百米外,确认乔重钰不曾追上,便停下步子,在一块乱石上坐下。那日辞别张伯后,他不出几日就寻到了镜一山庄的行迹,只是担心又会引来尘梦堂的人,每日只是远远跟着,仅夜里会走近几步,确认诸事无恙才回来歇下。
‐‐却不料才三日,便真撞上了有人夜袭。
肩上隐约传来疼痛,想是先前的伤口撕裂了。他将绷带又系紧了些,听着从冷风里传来的驿馆中众人的吵闹声从喧嚣逐渐变得宁静,再后来,灯火也接二连三地熄了。他原本想起身离去,可等真迈开步子,却不受控制地迈向了驿馆的方向。
先前那些杀手早去得远了,祁远沿着破旧的墙沿走了几步,除去听了半天老驿丞震天的鼾声外,再没其他收获。他自嘲地笑了声,正欲离开,却忽地听见衣袂破空之声,抬头便看见驿馆墙头跃出一道人影,踏着月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自己身后。
&ldo;我之前便在想,你还会不会回来一趟。&rdo;头顶是被风霜雨露冲刷得坑坑洼洼的瓦檐,身侧的墙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下的泥土虽然还算干燥,却布满了杂糙碎石,走两步就有灰尘扬起。在这样的环境里,乔重钰竟然还能负着手,像是在庭院里赏月一般地朝他微笑道,&ldo;只是想到祁兄曾经整晚守夜的壮举,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了。&rdo;
他虽然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情,祁远却依旧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条看出了更多的心思,不由得低声问:&ldo;你便不怕我再伤你?&rdo;
那一晚,若非有喻觉清……乔重钰此时,恐怕早已成了一缕亡魂。
这数月来祁远每想起此事都难以释怀,却见乔重钰定定瞧了他半晌,末了忽然轻笑一声:&ldo;为何要怕?祁兄我还是打得过的。&rdo;
祁远一时哑然,乔重钰却终于寻得了机会,连忙问:&ldo;你这些日子又去了何处?那日在唐门未来得及问,尘梦堂的禁制……难道你已经解除了?&rdo;
&ldo;是。&rdo;
祁远点点头,将中间种种艰辛曲折都略过不提,只简单解释一句:&ldo;因而引来了尘梦堂的杀手,所以稍稍费了点功夫。&rdo;
乔重钰却不会那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莫说他早见识过了同出自尘梦堂中的祁远的身手,单看他此刻的身形脸孔,也能猜出这些日子并不好过。所幸袖中还有两瓶伤药,被他摸出来,一股脑塞进祁远怀里:&ldo;拿着。止血生肌的药。白色外敷,青色内服。&rdo;
&ldo;谢庄主。&rdo;
&ldo;你还叫我庄主……&rdo;乔重钰抬手按了按眉心,忽然有些笑不出来,&ldo;那不知,祁兄何时愿回镜一山庄?&rdo;
&ldo;如今堂主依旧欲将我杀之而后快,若我公然出现在你身周,只怕尘梦堂会对镜一山庄下手。&rdo;祁远沉声说,末了又添上一句,&ldo;在尘埃落定前,我会暗中守在庄主身边。&rdo;
&ldo;那就一言为定。&rdo;乔重钰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祁远说:&ldo;更深露重,庄主回去歇息吧。&rdo;
恍然间竟还是夏夜,月色和树影铺了满院。笼里的鸟都睡去了,只有他还因先前的绮梦暗自心烦,硬是向祁远索了竹笛,歪七扭八地吹了整夜的曲子。
乔重钰忍不住伸出手,抚上祁远侧脸。他先前只觉得对方面孔在淡蓝月光映照下像是山谷中的岩石,却没料到触手也是冰冷的。
&ldo;终有一日,&rdo;他说,&ldo;镜一山庄会彻底铲除掉尘梦堂。&rdo;
手掌的温度终于渐渐透了过去,乔重钰用力摩挲几下,终于在那张脸上看见了熟悉的笑。
&ldo;我相信你。&rdo;
祁远说着,按住了他的手。
第二十章锋芒
第二日一早沈康就跪在了乔重钰门外,见自家师父一出门便开始叩首谢罪。乔重钰等了片刻才把人扶起来,原本想了满肚子的话要数落,一看见沈康通红的脑门就又有些心软,只好清了清嗓子:&ldo;这是要负荆请罪?&rdo;
&ldo;师父,弟子知错了。&rdo;沈康知道这回自己犯的过不比从前,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卖乖讨饶,只老老实实地说,&ldo;弟子不该不听师父的话,求师父责罚。&rdo;
想起昨夜那几发飞刀,乔重钰也是心有余悸。他扫了一眼不远处探头探脑张望的弟子们,将人都吓回去了之后,才刻意板起脸孔,慢吞吞说:&ldo;你可知昨夜自己差点就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