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揿亮服务灯,让人倒一杯柠檬水,又问有哪几种牛奶。
手指穿过易拉环,里头怼了根淡粉色的透明吸管,贺清越偏头时动作拉扯,松了两枚纽扣的衬衫下是平直的锁骨,颈窝凹陷的阴影很深。
牛奶罐身塞到她手心,贺清越单指揉着眉心,泄出几分懒倦。
“今天开了一天会,晚饭没来得及吃,饿得有些烧心。”
初弦瞪大眼,空出来的手截下他的柠檬水,反手把自己还没动过的牛奶换到他手中。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老大不满意,尾音嗔着责怪:“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你一天问我三百遍有没有好好吃饭,自己却不以身作则。”
大概是以身作则这四个字太重,当空砸下,叫他有半秒走神。
“初初老师说得对,希望老师不忙的时候能抽出点时间管我吃饭。”
他唇角噙了点笑意,衔着吸管啜了半口牛奶,不甜,甚至有一点儿鲜。
她心跳得快,不确定他是真醉还是装傻,但气氛太好,说不出任何含带否定和拒绝意义的话。
“我会管你的。”
他理所应当地答:“好啊。”
初弦鼓了鼓腮,故作威胁:“我真会管你的。”
“求之不得。”
低沉的笑音满是勾缠的纵容,她耳热得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逼过他灼热视线。
闲话几句,问了她有关初初的问题,又谈自己下周要飞一趟德国,事情顺利的话,大概能在年三十前回来。
初弦抿下喉间的柠檬水,加了薄荷叶和粗盐,砺得唇角微疼。
“快过年的时候,研究院反而不会那么忙。”
蓦地想起什么,他低声凑近,携着清冽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薄薄耳廓。
“初初,今年要不要和我一起过?”
初初?
后半句明明听进去了,可他的字音却像泡在清水里的墨迹,晕成辨不成型的模糊字迹。
他以前也喊初初,但那都是喊她养的那只小猫。
她看见他喉结在动,声音通过薄薄的皮肤传导到她耳边。
“年三十,我们一起过好不好?我带你去普华寺烧头香。”
好不好?好不好。
那几乎是在哄她了。
她目光片刻失神,落在他脸上,他伸手过来,蹭了蹭她侧脸连着颈肩的皮肤,眼神惊慌失措,浸着无边茫然。
很多人在看,他忍下亲吻掌下皮肤的欲望,拉过她的手抵到唇边,眼尾挑着一弧好看的笑。
她想起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小寒夜,大雪,他喊她“应初弦”;她遭险,他跟她说别怕,我在这里;给她安排好退路,告诉她在南城,她有一个永远不断电的港湾。
他说:怎么办啊,初弦。
也说:别信那虚无缥缈的一二,信我。
他从不讲我好喜欢你,也没有给过她声势浩大的告白,但他以比她更低的身份问她:可以有一点喜欢我吗?
她向来是个随波逐流的人,性子太过平和以至于没什么脾气。
外界给她什么,她双手接得过,她就接;接不过,妥帖礼貌地交还给对方。
她不要应家空有的名头,不要那些足够她挥霍下辈子的财富,她不要给自己正名,不要一定是谁的女儿。
她想,她也有一点点私心。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接得过贺清越交出来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