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会的。&rdo;
在她傲然站立的背影下,远方的昼行船越来越近,穿过云层,暴露在酷热阳光的直射下,发出嘈杂的噪声,那些从船身后溢出的亮光如流水般倾斜进他们的眼睛,光线十分刺眼。随着头脑的清醒和外部世界的愈发明亮,他对自己说,不必惊慌,来者是过去的相识,他知道该怎么对付他。再不济,他也可以随时请求同伴的救援。
最后,他步行回到夜航船的甲板下方,准备迎接死敌的到来‐‐好似一尊心无旁骛的石佛。
戒指,在人类文化中通常代表着&ldo;约定&rdo;。
婚姻,誓言,对爱的追求‐‐也许是时候把这个想法抛弃了,因为如今,纯粹出于喜好戒饰而佩戴戒指的人在不断变多。当然,也有像白宿这样用它以显示身份的人。精雕细琢的戒指可谓名利场杀手。
现在戴在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戒便是如此,无论光泽、质地或是纹理,皆无可挑剔、品质脱俗。
这枚戒指上的振翅仙鹤,乃白家一派自古以来继承至今的贵族家纹。在九曜,但凡于物件表面看到仙鹤的图像,众人都会先敬三分。
此刻,印在昼行船船身上的巨大白色纹章,亦是这振翅仙鹤。
乍一看也就是寻常的白鹤绘画,但是,如若近距离盯着观看那鹤的双翅,便会被紧密排布其上的、千万片微微翘起的白色羽毛的阵列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一片羽毛,都是货真价实的鹤羽,绝非毛笔能勾勒而出之物。
&ldo;白宿大人,我们就快到了。&rdo;
船上,长发燕尾服男子立于榻后,毕恭毕敬地为白宿递上一只玻璃茶杯。
白宿单手接过茶杯小酌一口,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刺眼的阳光,晃得李渔舟眯起了眼角。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站姿,避免这小小的失态被主人察觉。
&ldo;没想到,竟然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才追上他们。&rdo;白宿的手指轻佻地整理着胸口的领带,&ldo;早知如此,带件轻便柔和的汉服前来倒是更为妥帖。&rdo;
&ldo;……是在下的疏忽。&rdo;
&ldo;无碍。说到底这也不在你的工作范畴内。记得把负责服装管理的家伙开除了就好。&rdo;
&ldo;是。&rdo;
随后,李渔舟又从身后的佣人处呈来一支银色的小左轮手枪,与白宿惯用的弯刀一起,按规制摆在侧面的黄花梨夹头榫酒桌上。一直斜坐于罗汉床上的白宿这才慵懒地站起身,做了几个热身运动,而后顺手拿起左轮手枪,将其挂进腰间,另一只手握住了弯刀的刀柄。
&ldo;您要亲自上阵?&rdo;
李渔舟的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言下之意是,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ldo;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好好迎接一下他们呢?要不然,倒显得我不念旧情了。&rdo;
白宿的嘴角微微翘起,这本该划分为甜美类的笑容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不过,从背影上看,他也的确是个单论衣饰的轮廓就显得桀骜不驯的另类贵族。
李渔舟见他的态度不容置喙,也就没再阻拦。
一路走到甲板的尽头,白宿脚上铮亮的黑色皮鞋停在围栏边二十公分处。无需望远镜,在这个距离上,他已经能看见远处的山顶上聚集着一群人‐‐他们在等候他。严阵以待。
&ldo;哦,这是干什么?&rdo;
虽然他在以疑问句的形式发起对话,但李渔舟很清楚,他并不需要任何人作答。
&ldo;……在下不知。&rdo;
&ldo;完全没准备逃跑呢……过度自信?还是放弃挣扎?我记得林染不是那种人呐。难道这半年里他脱胎换骨了?&rdo;
白宿在开口的过程中始终维持着同样的表情,一股沉静从容之气贯穿全身,仿佛他已经料定这场会面将成为那群亡徒的旅途终点一般。未来对他而言永远是笃定的。从三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这样认为。
他同样知道,他们迟早有一日会刀兵相向。
昼行船在空地上停稳后,若小澍和林染从守候着他们的同伴之中走出,完全暴露在白宿的视线之下。她的眉毛竖成夸张的倒八字,浓烈的凶神恶煞之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