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邧着一身雪青色深衣,眼眸迷茫地出了门。清晨的风不知从何处来,又无物不侵,直直地往他袖中灌去。
这些日子不问俗事的小少爷也放下了他的素琴金经,满心地投入到找人的事情中去。他的手臂白而纤长,是与武人截然不同的文士风流。
可是一张俊逸的脸上却被疲倦刻上了深深的痕迹。
“唉——”他盯着街上黑色的屋瓦,忍不住自己就叹了一口气。
他的父亲岑秀师从当世大儒,又素来以吏治严明著称,放眼朝野,谁不说他爹是个爱民如子、清廉节俭的好官?
可是这段时间四处寻人,岑邧仅仅只走访了汝城中的几处,便发现了异样。不论是那在他眼中低得不可思议的物价,还是百姓们的言谈举止,都令他感到怏怏不乐。
似乎他原先的坚持都是错的。
原来他尊敬无比、认为可同古圣贤管仲乐毅想必的父亲其实也与世上庸吏没有半点不同。
原来……他遍读的诗书礼乐对改善民生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或许是生来锦衣玉食,岑邧并没有太多对于权力和金钱的渴望。利欲的烟云无法遮蔽他的双眼,他觉得自己该有所改变,做一些真正对得起他的声望的事。
等找到那个叫“练鹊”的女侠之后,我就上奏朝廷吧。
岑邧有时也会想,自己的功名才气是不是也并非真实。或许它只是周围的人见势吹捧罢了。里面含着的,估计满满的都是水分。
可是在其位谋其政,他既然得了官位,就应该与民方便,做出些实绩来。
等找到练鹊姑娘……
找到她,然后就这样顺势离开父亲的庇护,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吧。
可是,练鹊姑娘在哪呢?
——她的名字,还是岑邧遍寻练鹊无果数日之后,从岑秀嘴里说出来的。
“那练鹊终究是前任的武林盟主,胆识谋略非同小可,你找不到她也是寻常。”
岑邧是知道练鹊此人的。不过他是从另一个男人嘴里得知的。他的知己好友兼求学路上的前辈江家的江琤便是此女的爱慕者。
当年江家以重礼求娶练鹊,却被人夤夜写下讽事之事也是本朝贵族的一大笑谈。
岑邧深深以为,能拒绝江兄那样的谦谦君子之人必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更何况——那是得罪了江家之后还成了众人拥立的盟主之人。
练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岑邧仔细回想同她那日的交谈。他只记得练鹊的惊鸿一瞥。如花一般的容颜不知何时已经烙在了他的眼中心上。
那是真正的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更难得的是,身为游侠的她还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飒沓意气。如此加诸于绝代面容之上,更使得她眉目璀璨,直叫万艳羞惭、百花散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