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懵了下:“不用,师傅只安排我为娘娘一人请脉。”
太后听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那你便陪哀家出去走一走吧。”
蕙兰扶着太后走到院中,院里的无忧树长势正旺,金色的花穗坠下来扫到她的脸上,太后透过这层层叠叠的花穗看向日光,她抬手挡了眼睛,露出了一丝不明的笑。
她好似在屋中闷了太久,经阳光这么一照,面色越发透明苍白。
郭成在一旁忍不住道:“娘娘,俗话说万物生长皆靠太阳,您没事还是得多出来走一走,活动活动,这样身体才能好。
太后却不接话,只是微微看着那花穗笑道:“郭成,你看这无忧树多好看,我刚来这宁圣宫的时候就觉着它像一顶大伞,可以把哀家的快乐和忧愁都遮住,可是现在却觉得这树就算长过整个院子都遮不住哀家的忧愁了。”
她看向他:“古有先贤说‘乐人惜日促,忧人厌年赊,无忧无乐者,长短任生涯。’那你说这世间又哪有真正的无忧者,真正的快乐者呢?”
郭成局促起来,他并未考虑过如此高深的问题,但这太后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开心。他心里想着得让她高兴起来才是。
于是他顿了顿,迟疑道:“天气炎热,臣这些日子学了个降暑的法子,不知太后可愿一试?”
太后扭头,微眯着眼问:“什么法子?”
郭成去地窖取了冰,加上时令的水果,为太后做了一碗刨冰。
冰冰莹莹的冰渣加上甜蜜的水果,上面浇了一勺蜂蜜,一勺牛奶。
郭成边做便吩咐蕙兰道:“若是你家主子爱吃这口儿,你便经常做给她吃,不过也不要吃多了,毕竟性凉,对身子不好。”
曲静姝的确很喜欢吃这刨冰,一吃就是三个月,直到打秋,天气变凉,她才忍着没有再吃。
这三个月来,郭成日日为她请脉,倒也与她熟络了不少。
太后甚至不用请脉的时候,也会叫他来,这一来二去,蕙兰全看在眼里,也大概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意。
她有一日午后,挑了帘子挂到门扉上,让日光慢慢地洒进来。蕙兰边系着帘子上的绳子边试探道:“娘娘,您对郭太医……可欢喜?”
太后彼时正在吃冰,她眨眨眼实诚道:“欢喜!”
蕙兰心中多少觉得这主子是傻的,她不过试探一下,竟然一下就将话问出来了。她内心顿了顿,复道:“那郭太医对您呢?”
太后又吃了口冰:“俗语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哀家心悦他,却不知他的心思。”她长叹道:“哀家也是自打遇见他才觉得这日子有趣起来,你别看他虽然瞧起来胆小若鼠,哀家觉得他心中却是有大沟壑,是可以办大事的人。”
蕙兰笑:“倒是少见娘娘这么夸赞一个人,对了,凤台宫那位最近风头渐盛,好似皇上今儿为她还误了早朝。”
太后抬眸:“皇后竟是这样的妙人?叫她来,哀家要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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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宁圣宫中有一小渠,贯穿大昭宫南北。渠中清澈见底,源头是凤初河的活水。
郭成又一次来请脉的时候,曲静姝正脱了脚上的罗袜,一手撑着院中凉亭的红漆柱子,一面将一双玉足轻轻往院中那条小渠里探。
郭成闻此大惊,撂下药箱就冲了过去,费了吃奶的劲儿将她从里面捞了出来。
曲静姝惊讶回眸:“你干什么?”
郭成怒视着一旁的蕙兰责备道:“你这丫头,怎么能让自家主子随意就轻生呢?”
曲静姝窝在他怀里“咯咯咯”地笑起来,她扒着她的肩头扭过身来:“郭医正,你难道以为哀家要轻生么?”
蕙兰捂了嘴在一旁解释道:“医正大人,咱们娘娘只不过去捞渠中红叶,怎么会轻生?”
郭成愣了愣,才看向岸上,地上堆了一小堆红叶,蕙兰的脚也湿漉漉的,显然刚才也在里面捞过红叶。
曲静姝抿唇笑道:“哀家瞧蕙兰一人太辛苦,再者这渠中的水清清凉凉地,委实十分有趣,才想亲力亲为的。”
郭成又愣了愣,才道:“为何要捞红叶?”
“红叶题诗,你不知道么?”曲静姝微微一笑道:“我想瞧瞧这宫中女子都在思念什么,于是捞上来看看,看完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