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在此时转过身,看向裴言川,又看向那个躲在裴言川身后,只露出一角士卒军袍袍角的女子,停了良久,再开口时,声音中已是带上了哑:
“北望,你可记得,我同你说过。”
“家妹右眼角下,有一枚红痣。”
裴言川动作一顿,下意识想要转身,却生生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自是记得,穆云轻的右眼角下,是有一枚朱砂红痣。
可他也记得,穆云轻同自己说起,她的父亲,已然过世。
“其实不止……”
崔仲深吸了口气:“家妹左肩的肩头,还有一枚浅粉色的梅花胎记。”
裴言川明显感受到自己身后,女子的身形蓦地一顿。
他没有动,只看向崔仲,声音微沉:“我们出去说。”
内帐中,转眼只剩下穆云轻和温妗两个人。
温妗目光下意识看向软榻上端坐着的女子,洗尽脸上刻意的掩饰后,女子样貌姣好,确是像极了姑母,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凤眸。
温妗视线凝在软榻上女子右眼角下那颗鲜红的小痣上,右手下意识抬起,抚上自己的右眼角下。
那里,也有一枚小痣。
只是,她的这一颗,色泽极浅,若是不细看,完全看不到。
温妗突然想起,那时自己还有几个月及笄,却莫名得了崔家夫人的青眼,想要让她做她的儿媳妇。
旁人不解,崔家高门,为何要娶她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
她亦是不解。
她嫁过去后,崔夫人待她极好,她亦从自己和善的婆婆口中得知,晋安本是有个妹妹的。
婆婆偶然一次同她说起,看到她,会想到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那时,她并未深想,婆婆亲善,与她相处,她亦时常会想到自己已经逝去的母亲。
原来……竟是为了这般。
温妗说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
或者说,不是说不上,而是她不敢想。
不敢去想,那个从她嫁进崔家起,便始终极尊重她的男人,甚至亦默许她继续行医、支持她那被旁人看作是不成体统的志气的男人,她的丈夫……
是怎样想的。
温妗抿住唇。
“我阿爹是穆青,是云州城的一个猎户。”
“我自幼在燕北长大,从未曾去过东都!”
软榻上的女子在此时开了口,话语落地,硬声道。
温妗不语。
没有这一层的想法且罢了,一旦存了眼前的女子便是崔家当初走失的幼女的念头,再细观她的容貌,便只觉是无一处不像崔家之人。
穆云轻坐在软榻上,话虽落,内心深处却渐渐被一层阴影笼罩。
她是清河崔氏的女儿,是崔仲的妹妹,怎么可能?!
自她有记忆起,所有所有的记忆,都与燕北有关。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北雁春归、狼烟卷卷……
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