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修一晚上都在不停的打电话,无非就是走后门托关系,砸钱的事情,但凡钱能解决的,都是小事,就怕到时候超出了金钱能起作用的范畴,那他一个除了钱就只剩下钱的人,也就爱莫能助了。
裴钰一直倚在三弟的怀中,听他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一些自己似懂非懂的话,这会儿他的心里出奇的平静,反正见不到人,只盼颜森能回来就好,其余的他已经无力去想了。
电话打太久,手机都有些烫手,颜修结束了最后一次通话,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低头一看,本来以为裴钰是就此睡着了,却没想到他还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眼底里没有任何内容,仿佛是思考的太入神,又好像是六神无主。
“哥哥……到床上去睡吧?”颜修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就像怕惊扰到睡梦中的小动物一般。
裴钰眨了眨眼,直起身怔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知道诺大的一个人没有用还木桩似地杵在那里是很招人烦的,所以他愿意减低存在感,不说话,不动作,甚至想缩小自己的体积,以便不显得那么碍眼,让修专心致志的去救人。
裴钰像个懂事的孩子一样抱着睡衣去洗澡,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看见颜修单手撑头靠在沙发扶手上等电话,于是便转身去泡了一杯咖啡,杯子硅磕到玻璃桌上的轻微声响令颜修睁开了眼睛,看见裴钰乖巧的站在旁边,他下意识的上扬了一下嘴角。
“睡不着?”颜修招招手。
裴钰走过去站定,却不肯坐下。
“睡不着就陪我一会儿吧。”
颜修圈住裴钰的腰,把他勾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然后把脸贴在裴钰柔软平坦的小肚子上挨挨蹭蹭,同时嗅取裴钰身上带着沐浴露味道的肉体芬芳,这味道很有催情的作用,不过颜修倒是难得的没起贼心,他只是困倦了,裴钰的气息可以让人觉得湿暖舒适,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身心放松。
裴钰低头看着颜修乌黑的秀发,他把头顶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裴钰觉得这好像在撒娇一样,他伸手去轻抚颜修的头颅,好像在给小贱顺毛一样;他很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尤其是想把弟弟们捧在手里像关爱小贱那样去给予他们呵护,然而这个可能性不大,他也一直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机会。
颜修平日看上去玩世不恭,但事实上他堪称是日理万机,白天处理公司的事已是片刻不得闲,最近又老是遇到意外情况,他真是觉得累,心理上的累,他总得时刻紧绷神轻,以防别露了什么破绽给萧绕,他不仅要赢,而且要赢的漂亮,他要保护好身边的一草一木,绝不留给萧绕任何得意的机会。
颜修下意识的搂紧了裴钰,裴钰心想自己就这么点用处了,所以并没有因为被勒得难受而吭声。
恰在此时,手机却是响了起来,震动模式使手机不停的在桌上转着圈,颜修放开裴钰,一把抓过原地转圈的手机:“喂。”
电话是警局那边的人打来的,颜修又打起精神与那头周旋起来,并且还有那么点谈笑风生的意味;裴钰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颜修的表面洞察到任何与本质有关的信息。
半个小时后,颜修挂断了电话,那头仿佛叙述了许多事情,可裴钰没法听到内容。
幸亏他听不到,否则非得活活急死不可。
颜森的罪名是故意杀人,而且是性质很恶劣的那种,而出乎颜修意科的是,对方并没有把颜森在桑城时候的老账翻出来说事,却把在南都地铁站内被人追杀时候的事拿出来做文章。
地铁站内的一搏,为了保护裴钰,颜森以一敌十,却是大难不死,对方要他的命,所以他不得不砍死这些人——六条人命,当场死亡,直到警方取证拍照完毕,现场的鲜血;活人的血,死人的血,几乎浸透了地铁轨道,顺着轨道的沟渠流了六七米之远。
这件事目击者不少,当时造成的影响也很大,然而颜幕极力镇压此事,警方并未对外公开案情,因此保住了颜森被急救过来的半条命,他就只是无端的多了许多刀伤,失了许多血液而已,除此以外没有受到一点牵连,仿佛在地铁站内挥刀割断对手喉咙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那时候,颜幕利用在警界方面的关系,然后再上下打点,这种类似黑帮仇杀的案件也就石沉大海了,颜森在昏睡期间便逃脱了这起事件的责任。
然而石沉大海,并非凭空消失,沉了还可以被有心人捞上岸来见见天日,不论事情做的再干净,只要是发生过就绝对会留有痕迹,如今是东窗事发,再想镇压下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萧绕这次算是有备而来的,或许应该说是酝酿已久。
他居然有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长达十分钟的嘶杀镜头,几乎每个角度都有。
颜修明明记得当时警方提取监控录像后便将原盘销毁了的,万万没想到萧绕那里还有备份,居然直等到现在才拿出来,可真够沉得住气的。
明杀不成就暗害,一环扣一环的要和颜修作对!颜修现在就想冲到他家里活剐了这混账。
颜森被抓走了,届时南都的检查机关会对他提起公诉,对方证据确凿,颜修虽然不钻研法律,但也绝不是法盲,六条人命,能判个死缓就是造化了。
据刚才那个知情人说,录像清晰得很,几乎一眼就能辨认出颜森来;即便颜森是被人追杀的那个,即便那可以算作正当防卫,可是他的身份怎么经得起追究?到时候如果顺着颜森的历史把桑城时期的事情一块儿倒腾出来,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到时候直接准备后事就可以了,不必再抱幻想。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恐怕说的就是颜森现在的状态吧,况且他本就坏得入骨,真正的罪,洗是洗不掉的,只能用厚厚的假象来掩盖;然而现在还能用什么掩盖呢?戳瞎世人的眼睛么?
或者是拿到萧绕手中的录像,让他放弃施加压力,到时候撤销公诉……但是这可能么?
“修,你怎么了,是不是……”
“没事,哥哥快去睡觉吧!”颜修从凝神苦思中抬起头来,对裴钰展颜一笑,很具有欺骗性。
不过现在任何形式上的安慰对裴钰的作用都不大,他半信半疑地问道:“那你呢?还要等电话吗?”
颜修一口干掉了桌上的那杯冷咖啡,然后一抹嘴,仿佛精神焕发似地说道:“不等了,睡觉!”
“刚才的电话里说什么,是不是和弟弟有关的事情?”裴钰眼巴巴的看着颜修,眼神中充满期盼。
颜修忽然不忍心只是一味的瞒他骗她:“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