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阿嫫一时哑口无言,嗫嚅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黄谨看着她的样子,越发急怒起来,咬着牙狠狠跺脚:“阿嫫你这个老糊涂!你暗地里三番两次鼓捣的那些龌龊事儿,以为六哥不知道么?他不过是看我的面子,不愿意跟你计较罢了。可你越发逞了脸,这次居然对他下黑手了!六哥是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可你以为他能一直饶你么?你这该死的老糊涂!”
“为了我们西夷,为了你死去的娘亲,为了太子爷,老奴早豁出去了,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阿嫫反倒镇定下来,脸一扬,朗声道。
“你……”黄谨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阿嫫,长吸了口气,痛心地说道:“六哥是那宫里唯一真心待我的人,你也忍心对他下手?!他若死了,我在这世上更没个亲人了!我成了孤魂野鬼,你就开心了是吧?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什么太子皇帝,我根本就不稀罕,谁爱当谁当去,你怎么就不听呢?”
“太子爷别说这种没骨气的丧气话!若是让咱们老皇和王爷们听见,他们得多失望啊。我们西夷的汉子个个都是钢筋铁骨,怎么偏偏太子爷您是这么个绵软的性子啊……哎!”阿嫫恨铁不成钢地瞅着黄谨,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我们西夷人,世世代代都被北鸿人欺负;我们尊贵的三公主,你的娘亲也是被那北鸿狗皇帝强行霸占含恨而死的!太子爷不想报仇么?最顺当的法子就是当他们的皇帝,然后把北鸿并入我们西夷!让那北鸿狗皇帝跪在你娘坟前,磕头请罪!”
黄谨无言地看着阿嫫满脸怒色,双拳紧攥的样子,只觉得颓然无力。他低头扶额,枯坐良久,方缓缓道:“算了,算了……我只想知道,阿嫫你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字也不识一个,你究竟是怎么跟西夷人联络上的?这里必有内应,跟我说说,这人是谁。”
阿嫫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强自镇定道:“哪里有什么内应?老皇和王爷们三不五时就会派人来看望太子爷,捎句话儿还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黄谨紧蹙眉头看着她,心中已渐渐惊疑起来。这个老太太,忠心自然是忠心的,只是愚顽固执得很,弄不好兴许就闯下大祸了,不得不防……
正盘算着要如何细细询问一番,忽见一侍女直跑了进来,惊慌地回禀:“主,主子,那位左小姐她……不见了……”
“不见了?!”黄谨惊声道:“那孩子呢?”
“小少爷还在……”
不待侍女说完,黄谨已急步出了屋子,心急如焚地向左小妍住的那院子奔去。一进门,见奶妈子抱着孩子,正在那里喂奶。
黄谨一言不发地冲进左小妍的卧房,急急地四下寻找,见所有的衣裳细软一应动用之物都在,唯有左小妍这个人和针线笸箩里一把剪子不知了去向。
他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左姑娘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这屋里侍候的人都干什么去了?!”他瞪着一屋子的侍女奶妈子,厉声喝道。
侍女们从来不曾见他这样声色俱厉道,都吓坏了,呼啦啦跪了一地,乍着胆子回道:“姑娘午睡时从来不喜欢奴婢们在屋里伺候,所以刚刚奴婢们就散了……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姑娘就没了……”
黄谨急怒之下,飞起一脚将那侍女踹倒在地,一边咬牙高声叫着“备马!”,一边就小跑着奔了出去。
此时,他惊慌失措,头如斗大,满脑子都是那把同样消失不见的锋利剪刀。她独自一人拿着剪刀要干什么去?显然是要去行刺罗锦云呀!天哪,他们那俩人都不是好脾气的,这要动起手来,只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吧?这两个都是他亲近的人,不管是谁有个三长两短,他都没法子接受!比较起来,左小妍的处境显然更凶险一些……他仿佛已经看见左小妍浑身冰冷地倒在了血泊中,只觉得一颗心突突乱跳,腿脚发软,连上了三回马都没爬上去。
……
太阳渐渐隐进了浓重的云层后面,须臾狂风大作,眨眼间那倾盆大雨就从天而降,天地间顿时成了一个白茫茫的水世界。
左小妍浑身浇得精湿,手里举着几枝桂花,以手遮头,狼狈地狂奔回她住的院子。才一进门,就觉得情况不对。
所有的人都没头苍蝇一般,惊慌失措地乱着要出去找人;一见左小妍突然出现在眼前,简直惊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姑娘你上哪儿去了?刚才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人了,还拿着剪刀?!”
“我看湖边小山坡上桂花开得好,就去剪了几枝回来给宝宝玩啊,怎么了?”左小妍也吓了一跳,狐疑地把手里的桂花向她们晃了晃。
“哎呀姑娘你可真是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呀!害得我们少爷跑出去找你,这么大雨,浇病了可怎么得了!”几个侍女又急又怕,满地团团转,都快吓哭了。
“哎,我这出去了也就一眨眼的工夫,他急个什么劲儿!”左小妍摇头表示无奈,又安慰那几个侍女:“你们家少爷那么大人了,看见下雨了还不知道找地方避一避吗?别着急啊,肯定没事的。”
侍女们顿时黑了脸,又急又怒道:“我家少爷是多金贵的人,您知道么?您以为跟您一样呢?别说淋着雨了,就是擦破点油皮儿,咱们也别想活了……”
左小妍很惊讶,又有些不以为然:“至于么?你们少爷连乞丐都扮过,浑身那叫一个脏,还要饭呢!也没见怎么着呀……”
侍女们已经没有心思答理她了,愁眉苦脸地挤在门口翘首盼望着,就差抱头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