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落地的同时,一股黑气以极快的速度钻进左蓝一的七窍,锁住他的灵识。这种身体被其他灵魂侵占的感觉相当熟悉,往常每当左涪卿在夺舍他身体之后,他的意识也会随之消失。可这次却不然。左涪卿不仅侵占了他的身体,甚至设法将他的灵魂挤出了体外。现在的左蓝一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状态,浑身轻飘飘的,完全失去了重力作用。“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左涪卿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自认为好心地给左蓝一解释,“人为制造出来的‘容器’逆天地之势,本就是人皆得而诛之的祸害,况且那个澹台轩佑现在散发出来的是魙的气息,基本上…”诶,人呢?左蓝一没时间听他念叨,以生魂的形式离体就感受不到那股强烈气流的冲击力了,并且移动速度也明显变快,除了声控灯感应不到外基本上没有任何缺点。可是当左蓝一来到走廊尽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他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轩佑紧闭着双眼,虚弱地倚着墙,浑身上下遍布着一个个令人视之胆寒的血窟窿。这些伤口完全是他自己用钝器戳出来的,直到左蓝一发现他的那一刻,他的手里依旧紧握着满是鲜血的石头。眼前骇人的一幕如同锋利的子弹打穿左蓝一的心,尽管已经丧失五感,他依旧控制不了伸出手去触碰轩佑的冲动,可即便手指穿过轩佑的身体,他依旧无能为力。轩佑。我该拿什么拯救你?其实并不只是《金错刀行》的出现造成了今天这样难以挽回的局面。这本书可以说是一系列事件的引子,点燃积攒日久的矛盾。在张敬实萌生念头的时候,张望月制造第一个“容器”的时候,韩川写成《金错刀行》的时候,轩佑命格被篡改的时候,左蓝一成为“容器”的时候,本不该发生的事尽数发生,矛盾越来越大,甚至把很多本来没有关联的人和事强拉入局,早晚有一天灾难会降临下来,没有人逃得掉。被迫卷入其中的人们掌握着数量有限的信息,想要按照时间线将事件拼凑完整实在太难了,况且——真的没有时间了。阴暗潮湿的负二层,左蓝一被一束光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朝着温暖的方向靠拢,这束光恍若一架来自云端的天梯,有着最纯真也最致命的吸引力。只是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他来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而光线的源头却无从知晓。左蓝一定睛看去,尽收眼里的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绿荫如盖,炊烟袅袅,男耕女织,孩童在溪流旁嬉戏玩闹,脚踩辽阔的土地,抬首便是崇山峻岭。既然在轩佑身边被牵引到了这里,那么眼前的环境一定和轩佑的命格有关。左蓝一向着山脚下的一片房屋探索。适逢傍晚时分,暮色里,农妇端上烧好的饭菜,召唤还在外面的丈夫和孩子。“川潼再见!书鹤再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听到了仆人的呼唤,十分顺从地和伙伴告别,三步两步跑下长坡,穿过左蓝一的身体,跑进熟悉的家。“过来。”农妇打扮的女人阴沉着脸,看样子是小孩的母亲,女人虽然穿着简朴的麻布裙,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种和农妇身份不相符的气质,家中还雇着佣人和厨娘,看起来更不像普通的农村人家了。“怎么了呀娘亲?”左蓝一心说这孩子眼力见有点差呀,他娘亲这语气明显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节奏呀,这孩子居然蹦蹦跳跳的就过去了。“‘川潼’这名字是不是你给他取的?”女人给了儿子一巴掌。“是啊…怎么了嘛…”小孩委屈极了,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儿。左蓝一啧啧嘴,盲猜这孩子还要挨巴掌。果不其然,女人又扇了他另外一半脸。“呜哇啊啊啊啊啊啊…”“知不知道那个字是你爹的名讳!”女人怒道,“你爹的名讳能随便给别人用吗!”“这个‘潼’是‘潼川’的潼…我爹的‘童’是‘童子’的‘童’…这不一样…”小孩两半脸颊都被打红了,可怜巴巴地解释。看到这小孩一副不知错在哪里的委屈相,左蓝一笑的好大声。嗯?等等。川潼?潼川。童…莫非这小孩是——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那川潼?韩川讲明史的时候事无巨细,元末起义枭雄几乎都涉及到了,唯独在红巾军这里一笔带过,韩山童父子是反元势力的主帅,怎么能简简单单地略过去呢?除非韩川很排斥。左蓝一的脑筋转的很快。既然川潼的姓名是韩林儿给取的,在多年之后川潼改姓为韩,化名韩川继续存在,并且一直活到现在,这中间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一定也和轩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