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云走后,顾深将房门关上,走到书房里屋,这里有一间不大的卧室,最里面摆着一张榻,虽然并没有铺设被褥,但是放着一块很有弹性的蒲草垫子,这样的条件,比顾深在行军打仗时睡的地方可舒适多了。确保卧室门窗都关好之后,顾深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放在膝上,闭上双眼,心神沉淀,进入一种渺然的状态,在肉眼不可见的情形下,顾深的灵魂从他的身体中飘了出来,穿过房顶,来到这间静室的上空。
朗月当空,星辰寥落,明亮的银色月光将整座沧桑大气的吕都都镀上白银,顾深的魂魄在屋顶站立,银色月光化作一颗颗光点,融入他的灵魂之中,顾深浑身上下感受到一股清凉释然之意,在战场上留下的暗伤仿佛如干裂的土地重新流入河水,他修习《霸道刀诀》,虽然刀势雄伟,但是每用一次都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所以顾家修行《霸道刀诀》的人都非常短命,但是顾深跟他的先辈们不太一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可以魂魄出窍,在月明时分吸收月光,可以修复自己身体上的损伤,而且这些吸收的月光似乎每一次都会让他更加强健,反应更加灵活,顾深甚至怀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自己甚至有可能进入传说中的先天境界,甚至羽化登仙。
结束了半夜的修行,顾深魂魄归窍,然后香甜地一觉睡到天亮。
……
清晨,天还没亮,顾深就被白猴叫醒,原来宫中来了人,要安排他与李馥岚的婚事。
顾深此次攻破南郑国,虽然受到沈济重赏,但是并没有封侯进入勋贵阶层,但是南郑皇室虽然已经亡国,但是在大景朝却是货真价实的勋贵,所以他们的婚事由皇家礼仪司来主持。
造访顾府的礼仪司官员是一个叫做江蛐儿的太监,虽然名字起得贱,但是江公公器宇轩昂,龙行虎步,如果不是面白无须,带着一股阴柔之气,绝对是一个美男子。顾深听从管家老刘的建议,将江公公接进府中之后,第一时间送上一盘小金锭,果然江公公的态度立即亲近了许多。
“顾将军不必烦忧,勋贵的婚事自有定式,只要按照礼仪司的规矩来,绝对不会出错,很多的杂事都由我们礼仪司代劳,顾将军只需扫撒贵府,迎接新妇上门即可。”一边说着,江蛐儿从怀中掏出两张礼单,一张是顾深需要准备的聘礼清单,一张是皇家为新妇准备的嫁妆,这份嫁妆只是皇家的赠礼,至于李馥岚的娘家,江南王李镇和兴国夫人郁念湘那边,还有一份更加丰厚的嫁妆。总之,会是一个比顾深所出聘礼大得多的数字,在大景朝迎娶一名贵女,是一桩相当合算的买卖。
顾深接过礼单之后就交给了老刘,待老刘离开,厅内只剩顾深和江蛐儿二人,顾深正想找点话说,江蛐儿主动说起轻松的事情:“顾将军真是好艳福,听说琅环郡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且学富五车,才比谢蔡。”江蛐儿声音变低,接着说道:“大伙都在传闻,顾将军与郡主曾在宁安城之战中交手,惺惺相惜,并在宁安城就已经暗定终生,是也不是?”
“绝无此事!”顾深第一时间就否认,然后他才意识到这句话可能藏着深意,江蛐儿举杯饮茶,话中带着笑意:“我就说,顾将军少年英雄,敢作敢当,若是早定终生,肯定当场向圣上请婚,圣上肯定乐成美事,也免开皇后娘娘金口,亲自为你俩做月老,牵红线了。”
顾深此时忽然想起了郁念湘跟他说的话,他在心底里猜测,如果郁念湘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江蛐儿难道是代表皇帝来刺探顾深心意的?
顾深脸色有些僵硬,他跟江蛐儿随意聊了几句,江蛐儿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很快就起身告辞。
顾深将其送到门口,目送他的马车离去,回到书房中,发现书房里面的卧房已经铺上了干净的被褥,还焚上了一支香,看香才燃了一小截,燃香之人应该离去没多久。
顾深在书房没坐一会儿,管家老刘就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簿子呈给顾深:“老爷,这是府上的开支用度,您过一下目,礼仪司开的礼单不轻,咱们得去采买购置,得花上一大笔钱。”
顾深揉了揉眼睛,坐在书桌上仔细地研究起账目来,这个时代没有非常科学的记账方法,顾深之前也没有做过账房先生的活计,看得比较吃力,他支走了老刘,铺开一张纸,画上一张表格,用自己的方法做了一张相对来说比较直观的收支表,忙活了大半天,总算知道现在自己的身家,沈济赏赐了他一万两白银,宅子也是送的没有花钱,不过这段时间要修缮改造,采买用具,已经支出掉了好几百两,府里的每个下人都要支出例钱,每天都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看上去不多,不过长远看来,顾深竟然开始担忧自己的财务状况,好在他在吕都西南的长生府还有一大片良田可收租,不过具体能够收多少,顾深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顾深意识到,自己可能缺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管理自己的财产,虽然自己有两个最信任的亲兵白猴和吴老道,不过白猴是个直愣子,吴老道则沉迷道法,最烦的就是黄白之物,两人都很不合适。
……
沈济对顾深的婚事还挺上心,大景朝的朝会两日一次,在朝堂上,沈济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过问礼仪司,顾深的婚事筹备得如何,要加快办理,同时还给顾深和常沱二人调了岗位,常沱被派往刑部,当了一个刑部侍郎,而顾深则被调往御史台,成为一名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这是大景朝的惯常安排,一般一场大征过后,为了避免将领在军中威望过盛,会将各主将安排至各部任职,暂时远离军队,并且在此期间,不得与军队有任何关联,麾下的军队也会打散编入南禁军中,然后参与南禁军与边军的轮换,被派往各地边境,以防在军中串联哗变。
如果郁念湘那晚没有密会顾深,将她的猜测告诉顾深,顾深会欣然接受安排,前往御史台做一个清贵官员,但是郁念湘的话似乎在顾深的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让顾深开始警惕起来,他心里有个隐隐的想法,这件事情要不要听听郁念湘的意见?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个念头给摁死在心里,如果自己主动去找郁念湘,这不是告诉她,自己已经被她挑拨离间生了反心?
散了朝会,顾深和常沱被沈济召往御书房议事,他俩这才知道,沈济这样安排他们两人,原来还有一件事情要他们去做。
宿阳郡太守廖康被地方官员联名密告,在当地欺上瞒下,骄横跋扈,最作死的是竟然拥兵自重,暗通北辽,犯了沈济的大忌。廖康是积年的京官,被外放到宿阳任太守,此人在京城吕都交游广阔,在朝中关系很广,沈济担心从朝中派钦差调查会一无所获,因此挑选了顾深和常沱这两个吕都官场的“新人”前往宿阳调查此事。
不过沈济相当善解人意地对顾深道:“这事倒也不是很急,你先把成亲的事情忙完,然后再前往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