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用力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堵高高的城墙上,浑身浴血,右手握着一把长刀,左手抓着一根正在滴血的铁箭,身边的士兵正满脸惊慌地看着他,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大的士兵大声问道:“顾将军,你怎么样?”
顾深还没回答,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抬头一看,远处的城头上,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战士,正握着一柄长弓,弦如满月,箭尖直指自己眉心,他下意识地一仰头,铁箭发出尖利的破空声,擦着他头顶的皮肤飞过,在额头上留下火辣辣的痕迹。
老士兵一把抓住顾深的胳膊,急声道:“将军,李馥岚箭术通神,后军没有及时跟上,我们该撤了!”
顾深的脑子乱得很,他浑浑噩噩地点头,大步向前,领着这群忠心耿耿将他保护在中间的士兵,朝城墙外沿的方向杀去。他的身体仍然存在强大的肌肉记忆,将手中的长刀挥舞得如同自己的手臂一般,远处的女战士李馥岚,仍然在伺机射箭,而且专门瞄准了他的脑袋,完全放弃了他身旁的这些战士,但是每一次,铁箭飞来之时,顾深心头好像都有了预感,不是低头,就是侧身,竟然都能险险地躲避过去。
身旁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原本灰败低落的士气又振作起来:“神了!李馥岚例无虚发的神箭拿咱们顾将军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天破城虽然失败,但是这宁安是支撑不了太久了!”
“咱们的援军已过斜月山,再过两天就能直抵宁安城外。”
“大伙跟着顾将军杀下去,个个都能领赏!”
不过到城墙边的这段路可不容易,为了留下顾深这条大鱼,宁安城的防军在此地布下重重阻隔,而且由于顾深的援军没有跟上他们的脚步,让顾深他们根本就不清楚,他们撤离城墙的钩锁和云梯是否还存在,如果钩锁云梯都被破坏,那么顾深他们只能在城墙上战斗到血尽而亡了。
身后李馥岚的神箭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冷不丁地飞来一支箭,她现在已经不求能将顾深一击毙命,而是追求速度和频率,只要能够瞄准顾深的任何身体部位,她都会射出一支箭,不过顾深心头的预感简直如同神一般,每一次都会提前预警,让顾深以各种扭曲的姿势避过,顾深的身体也极其强大灵活,虽然他之前已经被李馥岚的箭射穿心脏,身上有一半的血属于他自己,但是现在跟没事人一样,龙精虎猛,杀气腾腾。
忽然间,前方出现一声大喊:“是顾将军杀回来了吗?云梯已坏,钩锁仍在!“
顾深旁边的老士兵大喜:“是白猴!这小子好样的,竟然守住了钩锁!大家冲!”
顾深也跟着振臂一挥:“跟我冲,回去喝酒吃肉!”
众士兵大喊大叫:“还要美娇娘!”
众人杀到城墙边,那里站着几个士兵,正在艰难抵抗宁安守军的冲杀,领头的是一个手长脚长的瘦子,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头发花白,正是老士兵所说的白猴,他使一柄长剑,剑技高超,让宁安守军轻易不敢上前。
顾深与他们会合之后,让士兵一个个顺钩锁撤退,他与白猴还有老士兵吴老道断后,直到只剩下顾深一人,他心头一动,一只箭已射到他面前,他这回没有闪躲,抬手一抓,竟然将极速旋转飞来的铁箭一把抓在手中,虽然掌心皮肤破裂,鲜血淋漓,他仍然高高举起那支箭,朝远处的女战士示意,然后才翻身一倒,顺着钩锁离开城墙,满城墙的宁安守军,竟然不敢上前砍断钩锁。
回到城外的军营中,白猴和老士兵吴老道对顾深道:“顾将军,这次咱们好不容易杀上城墙,如果不是后军踌躇不前,咱们已经破城,该行军法!”
“后军由谁统领?”
吴老道愣了愣:“今天早晨不是您亲自安排的冷乾统领后军?”
“脑子有些乱。”顾深胡乱搪塞了一句,还指了指自己胸口,那个伤口虽然实际上不再流血,但是从外面看起来仍然极为恐怖,“我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召集众将议事。”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顾深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下意识地以为这是随军的军妓,不过气质清冷,没有欢场女子身上常有的烟花之色,正准备挥手让她出去,这女子却上前来为他卸甲,然后仔细地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口来,顾深这才猜测,这女子要么是自己的妻子或者侍婢,也有可能是专业的随军大夫。
“顾将军,你感觉怎么样?”
“我头很晕,想睡一会。”顾深有些顾忌这个女子,她能够呆在顾深的营帐中,很有可能是非常熟悉顾深的人,他不着痕迹地拒绝了女子的服侍,躺到了一边的床上。
顾深的脑子现在也确实非常乱,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像是一个完全混乱的烟花表演现场,在他脑子里冲来冲去,他一躺下,身体各处都传来深沉浓郁的睡意,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在小心地处理他身上的伤口,不过顾深实在是没有精力睁开眼了,他很快就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白猴将他叫醒的时候,顾深发现外面已经是深夜,他翻身坐起,下意识地在营帐中看了一圈,
“将军,李家小姐在外面给伤兵熬药,要叫她进来吗?”
“不用。”顾深起来,披挂上铠甲,“召集众将过来议事。”
白猴犹豫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又把话给吞了进去,急匆匆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