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很快就从她的这句抱怨岔开了,只是陈舒羽似乎还和破镜重圆的男朋友要过恩爱的夜生活,两人也没有过多聊下去。
挂断电话给手机锁屏的那一刹那,世界重新陷入完全的黑暗和寂静。
江橙颖揽着抱枕,慢悠悠倒向了另一边,平躺在沙发上,用左手背覆在眼皮上,给黑暗中找不到落点的目光片刻放松。
墙壁上时钟指针转动发出的机械吟唱似乎想努力让她平静下来,思绪却不知为什么又回到了见到段子轶的时候,愈发的混乱。
为什么要突然找来打破她宁静的生活?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让我进入那个家?
大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度过这一辈子不好吗?
她暴躁地冲着空气胡乱蹬腿,像个任性哭闹的孩子一样发泄着那些理不清的糟糕脾气。
她承认,她十分不喜欢那个不属于她的家。
但她更不喜欢像现在这样一个人不安到发狂,她讨厌独处时这样纠结的自己。
别人的眼中的江橙颖是乐观高昂、情商颇高的软萌少女,一旦缩在自己的壳里就变成了焦躁不安、别扭又有戾气的乖僻小孩。
所以她才喜欢给姑娘们拍照,从她们的快乐和光芒中汲取营养;所以她才热衷于做出别人喜欢的裙子,看他们分享和小裙子一点一滴的日常……很多时候她只有挣钱、玩游戏和看着充满活力的小姐妹才真的觉得自己活着。
&ldo;叮铃‐‐&rdo;
手机铃声突然在寂静空荡的房间响起,系统自带的铃声旋律和时钟指针的重复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江橙颖吐了一口浊气,闭着眼睛凭着记忆接通了电话,并按下免提键在的位置,等着对面讲话。
她还没把心情调整好,现在开口一定是冰冷得要死的语气,所以她没有贸然开口。
可对面传来的声音却出乎她的意料:&ldo;老板?你还在工作室吗?&rdo;
是他?这么晚有什么事找她吗?明明都跟他说过,叫&ldo;橙子&rdo;就好了……
吕庄的声音在电话里会呈现出一种低沉的魅惑,好像有人随意拨动大提琴的琴弦一般,撩拨着听者的心头。而语气却又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类似上学时老师逼着那种不爱讲话的人必须要发言的情况,混杂着轻微的不情不愿和不得不找点话说的挣扎。
江橙颖哭笑不得地听着吕庄毕恭毕敬的问话,回答道:&ldo;嗯我在,晚上还要修照片呢。有什么事吗?&rdo;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对面一瞬间的沉寂让江橙颖以为是信号不好:&ldo;喂?庄哥,怎么了?&rdo;
自从知道他是l家神级策划后她就不太敢用以往对待助理的语气对待吕庄了,自己本来就不是欧皇体质,万一得罪了吕庄,到时候他让同事在游戏里报复自己就不好了。
这么说服了自己后,江橙颖发现她喊&ldo;庄哥&rdo;简直和荣荣一样顺口。
她听出吕庄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语气明显没那么紧绷,认真地回应:&ldo;没什么事。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把门锁好,别给陌生人开门。&rdo;
江橙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愣在原地:&ldo;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情吗……&rdo;
没理解江橙颖的意思的吕庄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ldo;明天我不会像今天来那么早了,老板你可以多睡会儿。&rdo;
说完,又陷入了沉默。
她也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空气在静谧和尴尬中流动,久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橙颖轻声地&ldo;嗯&rdo;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简单到不愿给人留下过多的遐想。
吕庄也似乎毫不在意她漫长的沉默,&ldo;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rdo;,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
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江橙颖伸手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眶,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一滴水珠落在指尖。
毫无技巧的直白,不加掩饰的关心,除了奶奶和陈舒羽,这些年几乎再没有人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讲过话了。
她躺在沙发上,吕庄的声音似乎还在脑海里回响。从小的敏感细心让她能清晰分辨出不同语气里潜藏的话语,吕庄的话虽然让她一瞬间误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可静下心来回想,却分明能感觉到除了正经的关心以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她不知道,也没心情去想,因为回过神来的时候,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无声从眼角滑落到耳侧。
记忆里最后一次哭是那个女人离开家的那天,她缩在奶奶的怀抱里感觉把这一生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张着嘴抽噎着,眼泪流进嘴里尝到的咸味已经快要消失在记忆中,却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歌里唱的都是&ldo;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rdo;,她的朋友不多,也没有突然的关心需要怕。而今天算不上是朋友的男人发自内心的关心,竟意外拨动了她心底埋藏了许久的那根名为&ldo;委屈&rdo;的心弦。
奶奶的关心是让她回家吃饭,陈舒羽的关心是&ldo;有什么事尽管来打扰我&rdo;,她那个常年在外的父亲的关心方式是&ldo;我努力争钱,你随便花&rdo;。
而&ldo;注意安全&rdo;&ldo;早点休息&rdo;……这些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关切和叮咛,可对于十八岁后就离家独居的她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